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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先生,可愿坐下一叙?”

吕鸣驾着马车,正驶在返回余兰镇的路上,这次他从南荒死亡草原采完曼陀罗花,又在南离青州做了一笔大生意,赚得是盆满钵满。

口中哼着欢快的小调。

面对这路边茶铺内陌生人的邀请。

不知为何,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停下来,进入了茶铺中。

待吕鸣坐到邀约之人的对面,看清那人的正脸。

若非频繁出入南荒,胆子也变壮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恐怕也会被那人的模样吓得不轻。

可即便如此,

吕鸣的屁股刚碰到板凳,就倏地弹起。

看着眼前面容完全模糊的少年,吕鸣强自镇定地问道,“阁下是何人?在下只会做买卖,身上除了些许银两一无所有……”

不停颤抖的言语。

即便双腿在止不住地打摆,可身体本能依旧在促使着他向外挪动。

少年丝毫不在意吕鸣做出的小动作。

端起身前还在冒着热气的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里虽是你的梦境,可我若不放你离开这里,真实中的你也不会醒来,至于我隐去自己的样貌……”少年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则是你不能知晓。”

吕鸣这才注意到,少年放回桌上的茶碗又开始冒起了热气。

他的思绪随即微微一转。

周围的画面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唯独两人身处的这个茶铺依旧清晰如初。

只在眨眼间,他所在的茶铺便出现在余兰镇的街道上。

没有一丝的不协调。

就如这个茶铺本应就摆在这条街道上一般。

“可信了?”对吕鸣的怀疑,少年并没有情绪变化,只是淡声问道。

经过这番验证,吕鸣也相信少年的话,强装镇定的重新坐在少年的面前,颤声问道,“不知这位上仙将在下困在梦境意欲何为?在下不记得……”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直接被少年的声音打断。

“我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吕鸣一怔,两个字随即脱口而出。

“就这?”

“就这!”少年也以完全相同的两个字回应,但他的语气却截然相反。

吕鸣自知自己此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对方都已经出手,强闯进自己的梦境了,再问对方怕不怕礼法的制裁……

未免显得有些蠢笨了!

“上仙还请问……”

少年的问题也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你怕死吗?”

吕鸣心中莫名变得恐慌起来,他虽然也预想到了这个可能,可真的要面对生死的时候,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从吕鸣的反应中,少年便已经知晓了他的答案。

不再等待,少年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既然怕死,又为何敢进入即便是仙人都会九死一生的南荒?还是说,仗着身上所持的那枚玉佩,你觉得南伯侯会不遗余力的派人暗中保护你?”

“若是如此……”

吕鸣听到提及玉佩,右手本能地抚向胸口。

并没有感受到玉佩的存在。

再抬头时,便见到那块刻着“受”字的玄鸟玉佩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中。

“回答若是让我不满意,我会代赠你这枚玉佩之人收回。”

吕鸣看着出现在对方手中的玉佩,双手无力垂落,脸上也露出一抹自嘲,他安然无恙地进出死亡草原那么多次,又怎会知有人暗中保护。

他在教自己儿子坦荡磊落,自己却在‘仗势’。

如此两面,这对于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就如眼前少年所言,对方在南荒中暗中保护自己的同时,自己何尝不是把对方也拖入了危险之中。

可自己的女儿……他没有办法!

“你应该是殿下派来收回这枚玉佩的吧,我会将与殿下缘尽之事告知南伯侯,他就不会再派人在暗中保护,可为了明芷……”

吕鸣抬头,看向眼前少年。

看少年的身形,虽是应该与殿下一般年纪,可人族皆知殿下是凡体。

“我还是会去南荒的死亡草原采花!”

少年却是冷声打击道,“没了这块玉佩,你还进得去南荒吗?”

砰!

在他无情言语间,右手一握,玉佩彻底碎成了粉末。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若是你的命,能让你心中的王子殿下开始觉醒,成为真正的王,甚至是旷古烁今,终结仇怨纷争,这诸天万族那唯一的王……”

“可愿舍?”

当梦境开始破碎。

画面也永远地停留在了吕鸣单膝跪向某个方向的时刻。

少年脚底的湛蓝色轮盘完全显现,然后急速收缩,直至连同他一起消失在这梦境之中。

吕鸣浑身是一阵哆嗦,双眼猛地睁开。

可紧接着,透过林间缝隙射下的刺目阳光又迫使他眯起双眼。

他的手也本能地伸向怀中。

玉佩完好无损,他也轻舒一口气,轻声呢喃,“还好还好,玉佩还在……嗯?”

他瞬间又反应过来。

怔了怔,眉头更是皱起,又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会说还在?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可是又很快,他连这个问题也不再多想。

将玉佩揣进怀中,重新驾起马车。

载着乡亲们要的货物,再次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脸愉悦的向着余兰镇……向着自己的家乡驶去……

而身处王宫宗族祠堂的子启,却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

“屏蔽天机……强改命格……这两件事……”

帝乙看着镜中正在发生的一幕幕。

更准确地来说,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盯着瘫坐在柴堆旁,那个身体在不断瑟瑟发抖的十二岁少年。

在说出这一句话后,唯有一声无力地叹息。

“唉!”

“吕不平和吕明芷这两个孩子,不能再出现任何的意外,这也是父王的底线……”

“我只是在吕鸣意识深处,留下一个让他来王都过春节的暗示,至于之后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帝乙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向这座祠堂的顶端。

“难道这一局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吗?只是动了一个普通人的命格……”

“吕鸣从来都不普通……”帝乙只是刚说到这里,便被子启打断,继续说道,“余兰镇的所有人都不普通……”

“这是巫明默许,贞玄所留之局!”

“若非在九年前贞玄的最后一次出手介入,那一日的吕鸣便已经将玉佩交给包月,辗转回到弟弟手中,他们的缘分在那一日就尽了。”

“吕鸣之母也会染病而死,吕明芷也注定了一生目盲,这是吕鸣原本的命格!”

“但是……”

子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为了人族不再回到那充斥着绝望,被诸神所掌控的上古,这一局……注定会有很多人为此牺牲!”

“也包括我……”

可最后这只有在耳畔才能听到的蚊子嗡鸣声,又怎能瞒得过帝乙的耳力。

帝乙闭上双目,脸上唯有痛苦之色。

或许曾经,对子启所设之局,帝乙还会犹豫不决。

可从玄玥老祖口中得知上古秘辛……

他再也无言辩驳阻拦。

论实力,手持轩辕剑的他在如今的诸天万族中可称至尊。

但若论布局……

也唯有天衍神术,才能与那虚无缥缈,却有无处不在的天道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