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秋老虎还有余威,在外面走上一圈回来就会满头大汗的。
但在这样的天气下,宋砚池却是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失去了温度,戴冰握着他的手,却怎么都暖不热。
“砚池。”戴冰大着肚子和宋砚池一起站在墓碑前。
宋砚池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抖。
“明明你已经给了很多住院费了。”
“明明医生也说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明明医生也说只有很小的扩散几率。”
“明明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
“明明她说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的。”
“明明奶奶已经好了。”
宋砚池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眼泪却还是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哭了太多次了,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干净。
宋砚池跪倒在这崭新的坟墓前,扶着墓碑泣不成声。
“我不懂,明明我们做了全部了。”
“为什么那么小的几率要发生在奶奶身上。”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连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看着新生命降生都不行。”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啊,他要怎么释怀亲人的离去?
戴冰月份太大了跪不下来,只是扶着轻轻的摸着宋砚池的脑袋,这样的悲伤她除了陪伴,好像说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砚池。”
戴冰扶着宋砚池的脸慢慢贴向自己的肚子。
“奶奶走的时候也很放心的,她虽然没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但她看到了你幸福安稳。”
“成了家,也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奶奶其实已经很欣慰了。”
“往后,你还有我们。”
“我和孩子。”
宋砚池默默的掉眼泪,眼泪打湿了戴冰的衣襟。
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悲伤,也抬起小脚,轻轻的踹了踹肚皮,让宋砚池感觉到一丝柔软。
戴冰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仿佛是要给他无穷的力量。
每每宋砚池绝望悲伤到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是戴冰和孩子陪伴在他身边,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给他无穷的力量。
逐渐变得沉默,但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是染上了悲痛。
宋砚池并没有跪太久,他重新对着墓碑磕了几个头。
“奶奶,我和冰冰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等孩子出生了,我就带她来看您。”
“我一切都好,您放心。”
一下,又一下,脑袋磕在地面上。
逝者已逝,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宋砚池自己从地上站起来,他仿佛是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一手扶住戴冰的腰。
“咱们回去吧,太阳还有些热辣,你不能晒太久。”哭红的鼻尖代表着宋砚池的内心并不是那么平静。
“好,回家。”戴冰拉住宋砚池,带他大步往前走。
宋砚池鼻尖一酸:“好。”
“回家。”
就算是奶奶不在了,他也还是有家。
他和戴冰的家,未来还有这个小家伙。
本来戴冰就已经孕晚期了,预产期就在半个月后,本来大家以为看戴冰这个稳定的情况,就连纪阳都说,可能要半个月后出生了。
结果宋砚池的奶奶去世的第二周,周一。
10月18号,半夜里,戴冰就发动了。
宋砚池赶紧让司机开车,把戴冰送到医院里。
戴冰的父母在后面收拾了待产包,全部一起带到医院。
宋砚池脸色惨白的跟在戴冰身边,紧紧的抓着床。
“冰冰,你怎么样。”
戴冰躺在床上,面色如常。
“你别紧张,我没事。”
“你可以倒些水给我喝,我现在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只是见红了,宫口还没怎么开,羊水也还没破,阵痛也还没开始,什么都没事,你不要紧张。”
戴冰在床上还在安抚宋砚池。
她只是早晨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有些粉红色,就觉得已经见红了。
宋砚池就紧张的立刻安排车把她送到了医院。
全程整个人都在发抖,而且脸色巨白。
宋砚池赶紧给戴冰倒了一杯温水:“真的不疼吗?别人都说生孩子可疼了。”
“你在骗我。”
“你别骗我,也别忍着,你疼你跟我说,我虽然不能替你疼,但我能陪着你。”
“你想吃东西吗?医生说你可以吃一些高热量的,像是巧克力什么的,吃了等下可以有力气。”
戴冰笑着帮宋砚池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真的不疼,没骗你,应该是还没到疼的时候。”
“这会儿不疼。”
“我也就是有个肚子是标志,如果没这个肚子,你现在躺在这,比我像是要生孩子的孕妇。”
“你紧张的快晕过去了。”
面对戴冰的打趣,宋砚池勉强笑了一下,听戴冰说真的不疼,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坐下来。
“我就是有些担心。”
宋砚池抬起戴冰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他才失去了亲人。
他不能再失去戴冰。
“你答应我,好好的。”
“好,好好的,一定好好的,我是生孩子,又不是生病。
放轻松些,砚池。”
戴冰指尖一点点擦掉宋砚池额头上的汗珠。
随着时间的流逝,宫口一点点打开,阵痛也一点点袭来,戴冰也皱起了眉头。
到后面,戴冰也无法在安抚宋砚池,自己额头也冒出一串细汗。
阵痛的疼痛,和她以前受过的疼比起来,并不是最疼的,但它连绵不绝,一波接着一波,叠加的痛苦才是让人最受不了的。
让人不知道这种痛苦什么时候会结束。
这个时候,宋砚池却一下子又冷静下来了。
他不再由着自己的情绪泛滥,添乱,反而是冷静的陪着戴冰做检查,给她准备所需要的东西,和医生沟通。
这时候宋砚池就明白,自己不能总是那么无用。
戴冰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但他不能在戴冰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只顾着抹眼泪。
一直到下午,戴冰才被推进分娩室,外人都不可以进去。
进门之前,宋砚池狠狠的握住戴冰的手:“你记得,不能留我一个人。”
“好。”
分娩室的门被关上,后怕的恐慌让宋砚池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无限的拉长,他甚至是不知道今夕是何年,还感觉到分娩室门口那个红色的灯开始出现幻影。
宋砚池甚至是不知道戴父和戴母两人比起担心戴冰,甚至是都更担心他。
因为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下一秒就好像要晕倒。
“砚池?”
“砚池?”
两人喊他,他也没反应。
只是顺从的顺着老人的力道坐下。
“哎,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