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眼中有火苗升起,白铁英趁热打铁道:“行商之难,之苦,不必我多言,如今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个可以把控上安山货品质,提高上安山货价格,改变上安山货现有格局的机遇,至于要不要抓住,能不能抓住这个机遇……请听好下面的这句话——在于在座的每一位!”
安静,落针可闻,台下大半的人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他们似乎想向周围的人问询这一切是否真实,但是又顾忌着什么。最后,目光都汇聚在了前排的那几位身上。
因为是白铁英安排的座位,所以她很了解台下每桌都是些什么人,更知道跟崔致礼同桌的那些人,正是上安商界的“四大家族”!
醇味斋开市的时候,她是见过周大娘子的儿媳的,虽然今日依旧没瞧见周员外,但今日来的是下一代的掌权人周京,跟其他两家比起来,算是诚意满满了。
江家来的是一个老头儿,自报家门时说他是江家三房的江老三。白铁英在门口迎接客人时,见这老头儿瞧着还挺和善的,但现在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四人正中左边的那位就是陈家的代表了,看似还挺重视这场集会,来的正是陈家的当家人陈俊兴。见白铁英望过来,他还微微笑着点头。这动作和表情,可以理解为他很看重你,也可以理解为根本没拿你当盘儿菜。 不管白铁英心里咋想的吧,反正面子是给到赵将军了。
“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管各位对于今日这场扑买感不感兴趣,都不耽误大家吃酒谈天。这样,有请纤云居倪娘子率众乐师、歌者,为大家带来《驱邪歌》!”
白铁英话音刚落,八方客的灯火忽地齐齐熄灭,在台下人惊疑不定,刚有些微骚乱的时候,刚才白铁英站着的那个舞台又突然灯火通明,震耳欲聋的鼓声也随之响起,纤云居众人随后再一次表演了起来。
唱第一遍的时候,楼上楼下还都认真听着这首这几日唱遍上安的歌曲,可第二遍、第三遍……崔致礼就很是不耐烦了。不是这歌不新颖,不是台上众人不卖力,而是他有种隐隐的不安,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造成的,这让他越来越坐不住凳子了。
周京瞥了眼斜对面的崔致礼,面上依旧如老僧入定。他接到帖子后,特意去找娘子询问白铁英其人。没成想他娘子居然跟他说,老祖宗有意让城哥儿跟她多接触,并且已经把种植灵芝的事宜交给他全权处理了。
这些消息让周京大吃一惊。盛哥儿已经半只脚踏上官途,那周家生意这块以后无疑就是城哥儿接手,“多接触”这仨字说得简直不能再明白了。
他也听说了白铁英是怎么认识他们家的,也知道刚分完家的时候,是她拿出了大量的高品质人参和灵芝,才使得大房能有望在今年就快速恢复元气,更知道因着她给了老祖宗一种养身的药丸,让老祖宗竟然能每天下地溜达几步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祖宗竟然看重她到这种地步。
因着不好直接烦扰老祖宗,他就又去请教周大娘子。待得知周大娘子也是这个意思,并且还说正好让他给盛哥儿去封信,告诉他只需谨言慎行,静待佳音就好时,周京有些麻了,
这白小娘子到底是哪路神仙?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即便是老祖宗慧眼如炬,看重她一个村儿里的孩子将来能做周家的当家娘子,也不至于让自己娘也跟着相信,盛哥儿的仕途她也能安排吧?
周大娘子看出了他的疑虑,虽然知道自己这儿子听话孝顺,如果老祖宗和她都这么安排,他最后一定会听,但是毕竟再过几年也是要当爷爷的人了,周大娘子只说让他前来亲眼见见,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所以当周京瞥见崔家小子跟凳子上钉了钉子似的,再想想刚才白铁英一副智珠在握的气质和怼得崔致礼哑口无言时的模样,周京好像有点儿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得老祖宗和他娘的喜爱了。
江老三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扭头往后面看了看,却只能瞧见一片黑暗。黑暗中好似有人影晃动,有窃窃私语,但是当他侧耳倾听的时候,又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他来前当然请示过他大哥的意见,但能派他来,就已经说明了态度,自然没得到什么新的指示。现在眼见着台上继续锣鼓喧天地闹腾,他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崔致礼这时实在是耐不住了,转身问他旁边的陈俊兴道:“陈伯父,这姓白的弄这一出,未免有些太看不起咱们四家,或者说,未免有些太自大了!”
陈俊兴听见他的话,又是微微一笑,抬手举起了面前的酒杯道:“贤侄啊,伯父可是有日子没在知音酒楼碰到你了,今年你看好哪些山货啊?”
崔致礼见他不答反问,心里不禁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但他也跟着端起酒杯敬道:“伯父请!”
一杯饮尽,他便说道:“嗨,别提了,小侄前些日子不过是因为白铁英爱出风头而点评了她几句,没想到不知道被谁告到我爹那儿去了,害我在家要重新核算三年的旧账。”
“温故而知新,崔兄一向教子有方。”
“陈伯父,陈家一向是上安的这个”,崔致礼竖起大拇指道,“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头片子说三道四,划地盘了?您可得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贤侄稍安莫躁。有道是:‘闻道有早晚,术业有专攻’。白小娘子虽然年幼,且还是个女子,但贤侄当年一鸣惊人之时,说来也是总角之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要给后起之秀们一些施展才能的机会嘛!”
崔致礼听了陈俊兴这话,真是恨得要把后槽牙咬碎了。他活了十六年,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十四岁的时候,在肖太骢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将一颗鸽卵大小的珍珠带出了上安,并在京城的榷场拍出了十万两的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