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卫云侯府东厢烛火未熄人影绰约,床榻上的玉玦面带病容睡梦中蹙着眉头。
棋心坐于榻前为其拭汗并换了条药带覆在额头,琴衷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外在廊下摇扇煎药,蓦的阴影垂笼。
“夫人如何了?”
琴衷连忙起身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跟前的宁错行礼,“回侯爷,女郎只是偏头疼犯了,已经睡下,不碍事。”
宁错微微皱眉,眸中流露出些许疑惑,琴衷观其神色便大抵猜到宁错的想法,怎的年纪轻轻的便有这毛病?
琴衷低眉垂眼未再多言,身为国公府旧人自知女郎这是老毛病了,近半年经历了家门变故、爱人绝情,又匆匆担起侯府主母的担子,主持年节祭祖、人情往来,片刻不得闲,诸般压下来如何能不犯病?
若细究病情的根由……琴衷心下叹息,女郎到底是心思过重了。
宁错隔着纱帘看向床榻上的身影,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低声嘱咐道:“照看好夫人,本侯今夜便在书房就寝。”
“诺。”
琴衷对着宁错离去的背影拂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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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关——
“还是外头的世界天高海阔,”陶炀打量着精心修葺的宅院,最后目光落在领着仆从接风的美妇身上,笑得意味深长,“三哥这些年过得好生滋润啊~”
“幼娘,你先下去吧。”
林幼娘心头惴惴,对着面前贵公子很是拘谨,得了陶莜发话低低应了一声便回了后院。
就这点胆色?陶炀眉宇轻挑。
“侍妾粗鄙,让七弟见笑了。”
罢了,左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见人步履匆匆的离去,陶炀收回目光不再留心那个怯懦的外室。
入了正堂,陶炀大咧咧的坐上主位,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
“母亲命吾出来历练,兄长在虞城经营多年,还请不吝赐教。”
“为兄自当倾囊相授。”陶莜上带着温和的笑,不以为意的在一侧落坐。
从旁伺候的陶荣面色却难看了几分,七郎君明显是来摘桃子的,他陶记商行大掌柜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七郎君势必会换上自己的心腹。
如此想着,袖中的拳头不禁攥紧,眸光一凛心下已经有了几分计较,也该和林北通个气了。
陶莜在边境奔走多年上下打点,在虞城不仅有落脚的府邸,甚至在城中置了铺面方便打探消息,如今陶记的二掌柜正是他外室的娘家兄长林北。
陶荣心中打着算盘,而这厢陶莜已经开始和初来乍到的陶炀细说起宣国边境的门道。
“屏山关背靠永州,然而州牧与州牧之间是不一样的,永毅侯乃征南大将军,永州是他当年覆灭离国打下的疆土,加之兵权在手是以他在永州的威望远高于永州牧……”
陶炀听着,不时点头,面上做足了虚心受教的样子,待陶莜说完,陶炀笑道:“多谢三哥教诲,吾险些小觑了永毅侯。”
心下却开始思量,陶莜的话他只信七分,剩下三分不知哪里埋着坑,他可不信陶莜真就如面上表演的这般畜无害,会心甘情愿的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他这个庶兄在虞城经营多年,也不知和勇毅侯到底有几分交情,以勇毅侯的分量若站在陶莜那边给他下绊子……
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是他加冠后母亲交代的第一件差事,可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思忖间突然灵光一闪,推己及人,他认为永州牧也不可能真的能容忍威望过重的勇毅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或许,他该拜访下永州牧以备后手。
而在陶炀心思飞转、陶荣暗中盘算之际,陶莜却似乎一无所觉,气淡神闲的轻拂茶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