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气氛正好,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聂枫本就豪爽武官,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三郎当日在临仙湖救了妻妹,贱内和老泰山十分感激,特命吾代其传达谢意。”说罢举杯相敬。
“此事也是机缘巧合。”沈卿回敬,将当日在乌篷船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
“岂有此理!”聂枫乃是性情中人,不像卢钦那只老狐狸沉得住气,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杯碟咣当作响。
“卑鄙龌龊!无耻之尤!”
先前他只听说了个大概,知道是梁寿串通了燕家七娘子推卢沅芷下湖,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如今听闻其详细计划与猥琐发言,深感下作。
又庆幸沈卿阻止了梁寿的计划,否则卢沅芷出事,聂家脸上也无光。
思及此,举杯又敬了沈卿一杯:“大恩不言谢,聂卢两家欠三郎一个人情。”
懂,都在酒里了,沈卿豪迈的干了。
推杯换盏间也逐渐熟络起来,沈卿好奇问道:“梁寿的事,卢府打算怎么处理?”
聂枫闻言举杯的动作一滞,沈卿以为他不好直言,便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方便就算了。”
“倒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聂枫无奈一叹,放下杯子,“二皇子刚当上太子,如今风头正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威远伯如今依附太子,卢氏只得暂避锋芒,免得被寻个错处杀鸡儆猴。”
沈卿了然的点点头,难怪一个伯爵之子敢这么猖獗,原来是有所依仗啊。
回忆先前种种,沈卿觉得有些蹊跷,彼时太子是大皇子萧元,梁寿是怎么预知二皇子能短期内上位成功的?
根据他多年宫斗剧的经验,不讲证据只论因果,心中有了个猜测,玉氏在南疆全军覆没必然有内鬼,且与二皇子一派脱不了干系。
他都能推测出来了东西榆国上层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怎么可能瞧不出端倪,榆帝仍然重用梁国公,应该和武皇与狮子骢的道理一样。
南疆总是需要大将镇守,没了玉国公,暂且只能用梁国公了,只叹玉氏飞来横祸,在这场博弈中成为弃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玉国公和世子戎马一生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不仅晚节不保连家眷都无法保全,九泉之下不知会作何感想?
哎~沈卿也是一叹,又干了一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干!”聂枫也被沈卿的豪情所感染,一饮而尽。
“哐——”
就在聂枫他们把酒言欢时,楼下一阵叮铃哐啷,皆是停住了动作,下意识的往声源地看去。
“花魁娘子不接客装什么清高?还玩守身如玉那一套?”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在这种风月场所,男人热血上头争风吃醋是常态,沈卿的八卦雷达动了,能来教坊司的多为权贵子弟,这热闹值得一观。
“走,咱也瞧瞧去?”
聂枫和沈昀相视一眼,觉得沈卿真是少年心性爱凑热闹,但也很给面子的点点头,一同起身陪沈卿走出厢房,站在门外走廊上就可以将楼下大堂的情景一览无余。
嚯~还真是熟人,那个骂骂咧咧之人正是他们方才提及的梁寿,而他对面那位一脸坚贞不屈的美人也很是眼熟。
老鸨横在中间和稀泥,挥舞着手绢谄媚道:“郎君息怒,棠依她被侯爷包下了,不接其他客人,奴给郎君换个可好?弦歌~弄影~快出来侍奉梁郎君~”
“去去去!”梁寿一把推开老鸨,就去拉扯叶棠依。
“放开!”叶棠依嫌恶的推搡,“侯爷!”
“什么狗屁侯爷,小爷我还不放在眼里。”嘴上说着,咸猪手也不忘轻薄。
沈卿眯了眯眼,想着要不要让“都市传说”重出江湖,就在这时,大门传来一道凌冽的男声。
“哦~是谁不把本侯放在眼里?”
“宁错,”梁寿转头看了一眼,嗤笑道,“我当是谁,滚一边去别坏小爷的好事。”
小人得志,脑子还不太聪明,沈卿想这厮也太飘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这厮就倒飞了出去,大堂桌案被砸得四分五裂,梁寿蜷缩着哀嚎。
宁错不以为意的整整衣袖,“你也配直呼本侯名讳?”
宁错虽不比沈卿,但怎么也是自幼习武战功傍身的军侯,揍梁寿一个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
叶棠依立刻快步奔向宁错身边,楚楚可怜的挽着他的手臂。
“你!”梁寿挣扎着站起来,还欲放狠话。
“子安,还不向卫云侯道歉!”
梁寿看向从楼上另一个厢房走出来的梁国公世子梁彦,本是不服,但接收到其凌厉的眼神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小可酒后无状,侯爷勿怪。”
宁错暼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他,看抬头看向梁世子点头示意,目光落在聂枫身上时不由一滞随之错开视线,和挽着他胳膊的叶棠依向内院走去。
沈卿心细,察觉到宁错和聂枫的眉眼官司,有瓜!
梁寿一瘸一拐的走上楼,看见沈卿,因为那日一直在喝水,是以没认出这是踩了他脑袋两脚并坏他好事的人,直接越过他们进了梁言的厢房,唰的一下把门关上隔绝了视线。
梁寿尤自愤愤不已,“宁错不过一介孤臣,有什么可怕的?”
梁彦暼了这个蠢材一眼,以为萧辰当了太子就高枕无忧了?宁错是国主的人,而当今这位可不好相与。
这厢,聂枫回到座位后闷闷的连灌几口酒,周围的空气都好像降低了几度,沈卿悄悄凑近沈昀咬耳朵,“中郎将怎么见了卫云侯,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
沈昀偷偷瞧了聂枫一眼,见他还在喝闷酒,没注意到这边,低声道:“先前和你说过的,卫云侯亡故的原配聂伊人,就是中郎将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真特么巧!沈卿这才想起,当日在临仙湖吃的瓜,宁错还有个恩重如山的原配,当时还说他是个渣男来着。
只是看聂枫这副情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否则聂家站在道德制高点,完全可以见宁错一次就揍一次,何至于窝囊的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