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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一过,凌恒便回了礼部,着手准备护国公府的丧事。

年前,只一道圣旨传到礼部,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他最会揣度景章帝的心思,只稍一想便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不仅要将此事丧仪办得体体面面,还要让全盛京城的百姓看到皇帝的隆恩。

且不能让国库出一分银子。

凌恒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要怎么做。

当然这一切,他只负责出谋划策,把所有功劳都让给了即将致仕的宋长宇。

宋长宇原本在先祖法事结束后就要卸甲归田的,奈何景章帝又让他将护国公府的丧事操办完才可离开。

一个即将离任的二品大员,功劳于他而言已没多大用处。

但既然是他帮着解了围,宋长宇自会在皇帝面前提一提。

他现在羽翼未丰,不可太显眼,提上一嘴,已是足够。

“宋大人,父皇虽有旨意下来,但这丧事,礼部要怎么办,如何才能既办风光,又恰到好处,咱们礼部自己得先有个章程。”

宋长宇心里明镜似的,虽然那天皇上连下三道圣旨,表面上看是对护国公府极尽隆宠,可那都是贺家一门霜妇逼皇上的。

皇上心里能没有怨?

因先祖法事办得漂亮得了皇帝的赏,宋长宇对凌恒有了些许的改观,也愿意听凌恒的意见,忙道:“不知恒王殿下说的章程,是怎么个章程法?”

“宋大人,您想,如今外有与北齐之战断断续续地打了数年,还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夏国虽然与我国签订了暂时停战协议,但他们的兵还没有撤走呢,昭国也是虎视眈眈,养兵打仗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内呢,与凉州盗匪之间的仗已经打起来了,户部刚拨了二十万两银子过去。还有汾州雪灾,数万房屋倒塌,几十万百姓受灾,他们要吃饭,要穿衣,这些都要钱。”

“恒王殿下的意思是……”

凌恒点头:“我刚去过户部,户部尚书永宁侯对着我叫苦连天,他说户部根本没有多少银子了。如何还要大办护国公府的丧事,他是半分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宋长宇在屋内来回踱了数步,半晌,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看向凌恒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

谁说恒王殿下温润如玉,谦卑有礼的,此人心里住着一头野兽呢。

和野兽自然不能对着干,于是宋长宇走到凌恒面前,态度比之前不知恭敬了多少:“恒王殿下,老臣想起来一事,二十天前,皇上赏了护国公府一笔数目不小的抚恤银,足有四万两。这笔钱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绰绰有余。”

凌恒见目的达到,拱手笑道:“难怪父皇舍不得宋大人致仕,以本王看,宋大人还年富力强着呢。”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宋长宇在心里暗骂凌恒不仅是头野兽,还是头狡猾的狐狸。

他决定了,等护国公府的丧事一办完,他就麻溜滚蛋。

凌恒心里骂宋长宇不是个东西。

宋长宇是只老狐狸,哪能自个儿出面的,当即将左右两位侍郎叫到跟前。

“二位大人,你们都知道,若非护国公府的丧事,本官这个时候早就回家养老去了。”

二位大人好一番恭维。

宋长宇摆摆手,直切主题:“皇上虽允了我办好此事离开,但这礼部尚书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左右二位侍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卯足了劲争那个位置呢,见他们的老尚书这是有话要说啊,忙道:“宋大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宋长宇于是将凌恒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临了道:“这件事谁若办成了,办漂亮了,那都是大功一件。年前,皇上便问过本官可有合适的尚书人选,那时本官没有开口。”

他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们二人,跟着本官多年,兢兢业业,本官也是看中眼里的。但于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推荐谁人坐尚书这个位置,唯有看你们这差事办得好。”

左右两位侍郎互看了一眼,心中已有了数。

但这事很难办,不仅难办,还很缺德,既要让贺家人感恩戴德,又要贺家人自掏银子,还不能被老百姓知道。

可这是唯一能坐上尚书之位的办法,二人当即表态:“请宋大人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自己的官途,缺不缺德的,他们也就不考虑了。

何况护国公府除了一个襁褓中的男婴,只余满门妇孺,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贺老夫人早就见识了景章帝的无耻,明白了他们来找她的目的后,满肚黄连嚼烂了也只能和着血咽回肚子里,让老嬷嬷翠芝将那四万两银子拿来给他们。

看着他们离开,翠芝难受得不行,贺家满门儿郎被凌云这个狗东西算计丢了性命,如今他非旦还好好活着,这丧事说是礼部办,结果钱全由他们出。

“老夫人,这件事皇上知不知道?”

贺老夫人疲惫地撑着额头,摆了摆手:“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打紧。”

圣旨一下,景章帝若有心,早就让户部拨银子了。

翠芝老嬷嬷抹干眼泪,哽咽道:“老夫人,老奴去找恒王妃,求她进宫帮着打听打听,是不是皇上要礼部这么做的?若不是,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要再敲登闻鼓,求皇上给个公道!”

贺老夫人见老嬷嬷说罢就要走,喝道:“翠芝,你给我回来!”

“老夫人啊,他们欺人太甚了呀!老将军和一众儿郎尸骨未寒,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啊。”

贺老夫人把拐杖咚咚咚砸在地上,挑明:“你要把恒王妃置于何地?礼部敢这么做,难道皇上会不知道?左右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老夫人,老奴这心里难受啊。恒王妃,她是亲王妃,又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说话总比咱们有些份量。他们这么做,这是往您和几位夫人心口上扎刀子啊。”

贺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翠芝,我能不知道你心里难受吗?我心里也跟油煎似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贺家儿郎能上战场的,都死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