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李欣的声音响起。
她见司桐接完电话,跟个雕塑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过来想要拍一下司桐的肩。
却看见了司桐的脸色格外苍白。
李欣愣了一下,“谁打来的?怎么接个电话把你的脸色接得这么难看?”
司桐回过神,店长不知道何时挂了电话,她缓缓摇头。
李欣兀自猜测,“是不是跟你家郁大老板有关?”
见司桐不否认,她知道自己猜对了,“瞧你这样子,一看就是舍不得人家,既然舍不得,就不要分开呀。”
郁寒深那样的身份地位,就算身边女人无数,只要有机会留在他身边,也该牢牢把握。
更何况她听以前那位暗恋郁寒深的舍友说过,郁寒深从来不玩女人。
司桐放下手机,擦了擦脸,收拾好情绪,似不经意地绕过这个话题,“快点弄吧,要不然赶不上给顾客送过去。”
“你呀。”李欣伸手戳她的脑门,“闷葫芦!”
晚上回到家,舅妈已经做好晚饭,见她回来,一边盛饭往桌上端,一边对她说:“下午装修公司的人来了。”
司桐把央央抱在腿上,闻言一怔,“装修公司?”
舅妈把碗放在桌上,说:“就是郁先生提亲时候置办的那套学区房,这三个月一直在装修,今天完工,那边来送钥匙。”
“既然你跟郁先生分开了,这房子,我们也不好再要。”舅妈把装修公司送来的钥匙递给司桐。
“你找个时间,跟郁先生打个电话,把房子还给他吧。”
舅妈是前两天无意间看到司桐压在枕头底下的离婚证,才知道这丫头居然悄无声息地把婚给离了。
难怪觉得这丫头这段时间状态不对。
“郁先生对你是真的用心,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分开啊?”
这话她,这两天问过很多遍。
郁家来提亲,给出的聘礼在海城上流圈里并不算贵重。
甚至可以说,在上流圈动辄豪宅豪车、名贵珠宝、上亿聘金的聘礼面前,有些拿不上台面。
可是每一样,都是用了心的。
都是结合了司桐家的实际情况,给出的最合适的东西。
对于有钱人来说,用心,比金钱更难能可贵。
司桐望向那把装修钥匙,想着店长的话,渐渐有些失神。
舅妈见她这黯然神伤的样子,把凳子挪到她身边,扯着外甥女的手臂把人拽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你今天必须告诉舅妈,你们到底怎么了?”舅妈面色严肃,“是他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司桐摇头。
舅妈有些急:“那你倒是说呀?他对你好,你放不下他,他又没对不起你,你们为什么离婚?”
司桐坐在餐桌边,垂头沉默。
“说话,你想急死我是不是?”舅妈急得拍了下桌子。
“你知不知道你外婆活着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多希望你能过得好?结果她刚一走,你就把婚离了,你存心让她不安心是不是?”
“你要是以后过不好,等我死了,我都没脸去见她!”
舅妈是好脾气的人,说话向来不愠不火,此时真的是急了。
司桐看向舅妈沧桑的面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是因为我和他结婚,贺清澜才买凶伤害你们,害死外婆。”
舅妈道:“这个我知道啊,但跟你们离婚有什么关系?”
舅妈身体好起来之后,警察来找她了解过车祸的具体过程,也跟她说过凶手的情况。
她知道那个叫贺清澜的世家千金,喜欢郁寒深,见不得郁寒深娶别人,心有不甘,才促成了这场祸事。
司桐的声音很轻,“外婆因我而死,你和央央因我而受重伤,我没法若无其事地和他在一起。”
“他对我越好,我越感觉到幸福,越觉得对不起外婆,对不起你和央央。”
舅妈听得愣住,好一会儿才从这么离谱的理由中回过神。
“因为这个?”她被气笑,“你外婆去世,我和央央重伤,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你开车撞的吗?是你雇人撞的吗?都不是,你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干什么?”
司桐却道:“可是这件事因我而起。”
“因你而起?”舅妈被她这一根筋的倔样气得深呼吸好几口,“你觉得这件事是你的错,所以你要惩罚自己是吗?”
“那按你这么说,五年前承希为了救你死得那样惨,后来建军也死了,他们的死都是因你而起,我是不是也应该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然后恨你,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可我有怨过你吗?怪过你吗?我说过你一句不是吗?我没有!”
说到李承希和李建军,舅妈忽然泪流满面,悲从心来,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心酸,仿佛在这一刻爆发。
“那是我的丈夫和儿子啊,他们突然死了,留下我跟不到一岁的央央,留下一屁股债,我的天都塌了,很多次我都在想,要不然我带着央央跟他们一起死吧,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
舅妈边说边哭,司桐听得脸色发白。
她知道舅妈后来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却不知道舅妈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她握住舅妈的手,后怕地喃喃:“舅妈……”
舅妈哭了一阵,用力抹了把脸,擦去眼泪,而后很认真地看着司桐。
“即便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怨过你,因为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陆鸣玄。”
“同样的,这次车祸,我也没怨过是因为你我才受这一趟罪,错的不是你,是肇事司机,是贺清澜。”
舅妈生气地指着司桐的鼻尖,“我一个没文化的中年妇女都能想明白的事,你一个大学生,还是高考状元,怎么反而犯糊涂?”
“你说你觉得对不起你外婆,那你离婚,把自己过得这么不开心,就是对得起她了?”
舅妈的脸,被岁月磋磨得沧桑而憔悴,可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坚定。
那抹清明和她的话,仿佛一阵风,吹进司桐的心头,吹开那层层叠叠的迷雾。
被刻意埋藏的东西开始若隐若现。
舅妈看了她片刻,“你应该早点把你这愚蠢的想法告诉我。”
她要是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司桐再次沉默,良久,牵了牵嘴角,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就这样吧,都已经离婚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我对外婆的愧疚会少一点。”
最后这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舅妈听。
央央被妈妈刚才突然的崩溃吓得呆住,撇着小嘴要哭,却也没真的哭,滑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过来给妈妈递纸巾。
舅妈欣慰地接过来,擦了擦眼泪,伸手把女儿抱起来。
拿起筷子正要喂央央吃饭,忽地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外婆之前交给我一个包裹,说如果将来你跟郁先生闹矛盾,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把东西交给你,说有那个东西在,郁先生不敢辜负你。”
舅妈说着,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等着,我现在去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