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寒深进门后,拉了张凳子坐到司桐身后的位置,长腿交叠,悬空的那只脚就在司桐的小腿后面。
男人的存在感本来就强,又靠得这么近,司桐只觉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小心谨慎地贴着料理台来回移动,生怕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腿脚。
“阿深结婚了吧?”老人跟小辈聊天,结婚生子是永远逃不开的话题。
“还没有。”郁寒深的声音沉稳温和,顿了下,他又开腔,语气笃定自信:“不过,也快了。”
司桐想起张梦玲说贺清澜和郁寒深站在一起聊天的事,听张梦玲语气,这两人必定相谈甚欢。
又想到郁老夫人的寿宴上,那两人登对的同框画面,司桐觉得,也只有贺清澜那样高贵优雅的女人能配得上郁寒深。
正乱想。
小腿忽地被碰了一下。
司桐回头。
郁寒深换了个坐姿,双手交扣搭在腿上,视线落在外婆那边,神色正经严肃,应该是换坐姿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她。
可是,当男人踢她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的。
司桐紧张地去看外婆和舅妈,见她们并没发现郁寒深出格的举动,稍稍放下心,忍不住,转头瞪了郁寒深一眼。
接收到小姑娘的不满,郁寒深悠闲地又换了个坐姿,顺势,在她小腿上轻蹭了一下,亲昵又暧昧。
“……”司桐切菜的手有些不稳。
外婆还在聊郁寒深结婚的事,“我看你应该年纪不小了,得抓紧时间把终身大事定下来,阿深有三十了吧?”
郁寒深回答得漫不经心:“三十二。”
外婆咂了下嘴,“那确实老大不小了,我家桐桐二十二,我都恨不得立马把她嫁出去,你啊,应该赶紧结婚生个孩子。”
“只怕小姑娘不愿意给我生。”郁寒深语速和缓,语气如常。
听在司桐耳朵里,却让她心跳忽地加快,脸上温度攀升。
不由得想起那晚在贡院,这人将她压在黑色薄被上,吮吻她的耳垂,大手伸进睡衣不轻不重地揉弄,一边嗓音低哑地问她:“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生孩子?”
她想说不要,却被郁寒深闯进来的舌头堵住了后面的话。
司桐控制不住地面红耳赤。
“结了婚哪有不生孩子的。”外婆不疑有他,直白地阐述自己的观念。
说完,忽地发现自家外孙女小脸涨红,皱了皱眉,“桐桐你是不是热了?脸都热红了,把风扇打开吹吹。”
六月末,天气确实有点热了,司桐又在忙着做饭,热红脸也正常。
外婆没多想。
司桐不敢抬头,转身去把风扇打开,回料理台前,不经意对上郁寒深的目光。
却见那人坐姿闲适,一派从容休闲,看过来的双眸深邃平静,但这份平静里,藏着笑意。
像是看穿了她为什么脸红。
司桐撇开眼,心口乱跳。
好不容易把五菜一汤做好端上桌,外婆乐呵呵地给郁寒深递筷子:“我家桐桐厨艺不错,你尝尝看。”
郁寒深过年那阵深夜现身,隔天就已经尝过司桐烧的菜,却也没拆穿,像是第一次品尝。
吃完,男人面不改色,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司桐一眼,淡定点评:“确实不错。”
外婆笑眯眯的,她这个外孙女,不管做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好,包括学习,包括做饭。
然而,随着外婆一口菜进嘴,她脸色猛地一变。
边吐出来,边皱眉:“怎么是甜的?”
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连那碗汤都是甜的。
很显然,司桐心神不定,把糖当盐了。
她尴尬地坐在桌边,不敢去看郁寒深的眼睛,这个男人肯定又在笑她。
外婆有些埋怨地看了眼外孙女,之前家里来亲戚,司桐一人张罗十多道菜,都没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又有点发愁,这叫客人怎么下嘴啊?
“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小区东门外面有不少饭馆。”外婆提议,只能这样了。
“无妨。”郁寒深却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捧着碗慢条斯理地吃着。
男人吃得不紧不慢,吃相好看,优雅从容,看起来矜贵又有涵养。
客人都不介意,外婆和舅妈也不好多说什么,央央却不乐意,吃了一口,皱着小脸吐了出来,奶声奶气地连说难吃,说什么都不肯再吃第二口。
舅妈冲了瓶奶给她在一边喝。
司桐也尝了一口,确实难以下咽,可却见郁寒深有条不紊地夹着菜,忍不住抬眸去看男人的表情。
见他神色如常,泰然自若,仿佛正在吃的是再寻常不过的饭菜。
郁寒深从小养尊处优,吃的都是大厨做的食物,味蕾早就被养刁,按理应该比旁人更加难以接受这种口味的饭菜。
可他……
司桐心底涌出难言的情绪,拿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片刻,她伸手按住郁寒深的右手。
“别吃了,买的菜还有,我去煮几碗面条。”说话时,司桐拿走郁寒深的碗筷。
郁寒深任由她拿走,深邃的视线扫过刚才被司桐摸过的地方,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外婆和舅妈脸色一喜,谢天谢地。
很快,司桐煮好一锅面条,虽然匆忙之下做的口味一般,但是跟刚才的黑暗料理比好了太多。
吃完饭,郁寒深起身告辞,外婆挺过意不去中午没招待好,把郁寒深送上车,不停地叮嘱晚上一定要过来吃晚饭。
司桐留在屋里收拾碗筷,听见迈巴赫的汽车引擎声,心里有了空荡荡的感觉。
这半个月,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平静下来,多少次看着郁寒深的号码,想要拨出去,都被她克制住了。
可她所有的努力,随着这个男人的突然现身,瞬间土崩瓦解。
可是。
司桐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最后停顿住。
郁寒深说她杀了人,哪怕是防卫过当,身上也背了人命,配不上郁知珩。
他说郁家不要求门当户对,但最起码要身世清白。
要告诉他吗?她就是他嘴里那个身世不清白的人。
他听完会怎么想?会不会失望,愤怒,厌恶,然后她变成郁寒深不愿对外提及的耻辱?
如果不说,一直这样牵扯不休,彼此沦陷,将来事发,郁寒深会不会更加生气?
司桐的心跳又快又急,脑子里一片混沌,忽然觉得,处理这件事,比数学竞赛的附加题还难。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司桐回神,看见张梦玲的号码,缓了缓情绪,接听。
“啊啊啊!桐桐!你是今年的省状元啊!你好厉害!我居然是省状元最好的朋友,我也厉害!”
张梦玲激动又兴奋,“我老舅在家都高兴疯了,好多记者排队等着采访他呢,对了,京大和清大的招生组是不是半夜就打你家电话抢人了?”
“我听我老舅说他们上午就出发去你家了,现在应该到了吧?你想去京大还是清大?不管去哪个学校,你都要去京城是不是?那我也要去京城。”
相比于张梦玲的亢奋,司桐面上波澜不起,“你成绩怎么样?”
“嘿嘿,超常发挥,上个二本没问题,多亏了你天天盯着我写作业,还给我讲题,考到好多你给我讲过的题型,谢谢你啊,嗯么!”
听张梦玲考得不错,司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恭喜你啊,不用被你大哥骂了。”
“嘿嘿,大哥奖励我一辆大众小汽车,还给我报名考驾照,等我拿下驾照,带你去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