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是万万没想到,先前去了襄州的宁湛,居然已经回了东都,还就在隔壁套间。
想到她派了那么多潜龙卫去襄州探他的底细,第一批有去无回,第二批直接连他回来都不知道。
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奇怪的是,她先前都是以男装梁小六的身份同他来往的,如今女身装扮,与他毫无交集,他怎么会来邀请她过去一会?
实在有些诡异!
不过既然对方相邀,她也没有回绝的道理,正好借机一探虚实。
派了两个侍卫先送了姚清回去,她便起身进了隔壁套间。
一进门,入目便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雕梁画壁,金盆虬树,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熏香。
宁湛素喜焚香,之前清漪园各处院落厢房便有家仆定时点香,所用香料也是极其名贵罕见。因此他衣袖间也常常沾染余香。
此时她闻着这香味,倒是有些相熟,一时也不甚放在心上。
套间很大,她看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却见一缕青烟从不远处一扇镂空梨花木屏风处幽幽而来,此时她方注意到屏风处隐约倒映出一道人影。
她随即转过屏风,便见正中的案几处端坐一人,手执瓷盏,神情极为专注地点着茶。
他动作格外娴熟优雅,未几,一盏茶已成。
她正看得出神之际,不料对方忽然抬头,直直朝她看过来。
凌夏见他看了许久也没说话,且眸中意味不明,心中不由疑惑起来,这家伙不会看出啥来了吧?
“咳咳!”她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对方此时方回过神来,神情似有些黯然,旋即挪了眼,微微扯唇笑道:“今日是宁某唐突相邀,还望小姐勿怪!若蒙不弃,不妨一同坐下饮杯淡茶!”
凌夏见他如此客气,方缓步过来坐到案几对面。
“听闻宁公子极善茶道,尤其烹的一手好茶,今日一见,汤色明亮,甘香沁脾,果然传言不虚!”
她客套地恭维了一番,孰料对方拿着茶盏的手怔了一瞬,继而缓缓朝她看过来,仿佛能透过她脸上的面纱看到她的脸一般,直看的她心里也不由打了鼓。
他执了杯盏淡淡抿了一口,似在回忆一般徐徐道:“宁某与六爷也算相交已久,只是此前未曾听其提及家中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不知小姐家中行几?”
凌夏微微一笑,信口胡诌道:“宁公子有所不知,我与阿兄乃一母同胞,我阿兄家中行六,我行七!”
这个身份她之前就编好了,即便偶尔以女装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也不怕穿帮!毕竟还有刀木给的人皮面具兜底,一般人根本认不出她来!
宁湛闻言,一时笑容竟有些苦涩:“原来如此!”
凌夏见状,也不由奇怪,她行几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一副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梁小姐,先前我宁氏钱庄突遭大难,得令兄施以援手,这才幸免于难!宁某深以为谢!今得知小姐觅得佳婿,特备薄礼,以贺小姐新婚之喜!”
他说着,旋即抚掌两下,便见宁安捧着一只精致的紫檀木盒上前,待其打开盒盖,却是几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石头。
她看着那几块石头,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要成亲,这宁湛送几块石头,什么意思?
“那就多谢宁公子了!”
示意身后的侍卫接过,随即郁闷地端起面前的茶盏,抬袖掩面,正要喝下,却见他脸色倏然一变。
“别喝!”刚贴到唇边的茶盏,陡然之间,已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她张了张嘴,一脸震惊,结婚送几块石头就算了,现在连口茶都不给喝了,这男的,干啥呢?
宁湛捏着余温尚存的茶盏,煞白的脸色此时稍稍缓了缓,随后垂了眸,温声道:“这茶凉了,我再为小姐重新点一杯吧!”
凌夏无语到极致,正要开口婉拒之时,身后一名侍卫匆匆上前,凑耳低声禀报道:
“陛下不好了,七公子出事了!”
凌夏猛地起身。
“宁公子,我还有急事,容先行告退!”
她说完,也不待他回应,急急同侍卫出了门。
宁湛望着匆匆离去的青碧人影,点茶的手顿在半空中,温润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阿湛,你不乖了哦!”一道磁极的慵懒男声自隔间幽幽传来。
宁湛闻言,一颗心仿佛沉入了海底。
下一刻,一只大掌已按上他的头顶,仿佛抚摸小狗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天灵盖:
“记住,她是我赫连郗夜看中的女人,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