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杰站在病床前眸色深暗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女人，这是武军至始至终记在心里挂在嘴边的妻子。
医院不能抽烟，苦涩上涌嘴巴里比抽烟还苦。
他靠在窗前背对阳光，良久良久发出叹息。
郑西杰目前只得到他爸他妈早已离世的消息，不知坟墓的具体位置。千方百计找到武军挂念的妻子，如今却是这般情景。
一片荒凉，凄凄惨惨。
就在这个瞬间，微风徐徐拂过阳光正好照耀着他，回过头来再看自己的过往，郑西杰突然不想活了。
曾经埋怨过竹无意自杀的选择，此时此刻他只觉得高明正确。
郑西杰啊，你看你。死的潦草，害的父母孤苦无依无人送终。
在游戏世界只会抱大腿，还自作聪明害了万拐和穆明熠。
没有成长，到最后抢名额还是靠走捷径。始终战胜不了沈唯，你个垃圾废物该死的东西！
望着病床上昏迷的女人，听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自我厌恶达到顶峰，滴滴滴的声音如同死神变样的催促。
他将武军的纸条夹放在病人的手心，戴上帽子沉默离开
快速奔跑来到高桥之上，望着浑浊绿黄的河水。他闭上眼过去种种浮现眼前，释然一笑，就在即将跳下的刹那——
“有人跳河自杀啦！”
“快救人呐！有人自杀了啦！”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郑西杰茫然睁开眼，他还没跳呢。
当看到汹涌湍急的河水里无力挥舞的手臂时，郑西杰默默骂了句脏话。抱着死了拉倒的念头跳下去，喝了半肚子水救完人的同时还吃了个瓜。
跳河的兄弟心理上是女的，性取向还是喜欢女生。连交三个女朋友都被发现爱穿性感丝袜女装，情路连连受挫才会一直想不开。
到这郑西杰只想说一句，这才哪到哪啊。和他们无限流玩家的经历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得到围观群众句句称赞的郑西杰突然又不想死了，想把这个瓜讲给万拐老弟听。他在无限流世界死皮赖脸不人不鬼活到现在，不是为了去死的。
郑西杰全身湿透狼狈蹲下，冷得发抖。他暗暗给自己重新定下目标，去找到爸妈的坟然后送上一束花。
一定要去看看的，那块刻上父母姓名还有生卒年月的石头。
——
只要主系统不和穆明熠见面，那情绪相当的稳定。
万拐灵活爬到大树高处东张西望，兴奋的嘴里乱喊乱叫。还热情的邀请路过的几位女诡姐姐共同爬树。
女诡姐姐婉拒并约定下次一起。
“我想要热带雨林，你给我造个热带雨林。”万拐利落从树上滑下来，满身树屑枝叶来不及拍就开始提要求。
静静坐着享受岁月静好的主系统扬扬下巴，“现在知道跟我要这要那，之前还为了个无用人类和我顶嘴。”
万拐扯开话题，“女诡姐姐她们去干嘛？为什么不带上我？”
主系统眉梢微挑，“你也要去参加她们的相亲活动？万拐你小子这么花心。”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急得万拐连连摆手，他是个专一的好诡。
“也挺好的，世界上长相出色的可不止他穆明熠一个。你再去找十个八个娶回家，我支持你。”
万拐摇头，“我就要穆明熠，就要他一个。”
主系统不满：“没出息。”之前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死脑筋呢，之前也没想到这段孽缘这么难断。
“你安分点坐我身边，不要闹腾不要说话。”
最近主系统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孤寡老人，在焦虑在不安。万拐刚坐在他身边就被紧紧抱住，被那淡淡的草木香笼罩。
“你有事你就告诉我，这样真的会让我很担心。”万拐蹙眉小声叭叭。
“闭嘴！不许说话！”不耐烦的命令，倒像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他眼神虚无思维放空，定定看着干硬土地上生长出的花花草草。想起记忆深处的潮湿雨天。
永远记得那个场景，寒气袭人雨水不断。灌木丛里的万拐模样狼狈但双眼明亮到足以挥开所有阴霾。
两只手捧着一只受伤的瘦弱灰毛兔子，喃喃：“你的毛茸茸脑袋上全是血，我不吃你我放你走……还有，你真可爱。”
他来寻万拐恰巧看到这幅画面，说不出是愤怒不悦更多还是大脑被即将背叛这件事情占据。
万拐转头看到他，似乎感受到他内心深处藏匿的恐惧。毫不犹豫将灰毛兔子摔死后跑来，抱着他的大腿眼巴巴望着他说：“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你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为什么不吃它？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不像个诡！”
“那我现在就吃！”万拐不嫌脏不嫌腥生生吃下差点得救的兔子，那双眼睛比人世间的任何一盏烛火还要炽热。
他坚定说：“我不会再救了，以后见一个吃一个。你不喜欢生命活物，我也不喜欢，你别难过别害怕。”
为了十恶不赦的自己能够抛弃怜悯善心，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了和诡更像，不断观察模仿周围诡物的各种粗俗举动。
直到如今，主系统的耳边仿佛还有那天雨水打在树叶上的答答声。
他不断收紧抱着万拐的胳膊，讥笑低语：“万拐，我是个坏神。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瞒着你哪些事情。”
“我知道啊，我从小就知道你坏。”
主系统噎住，眼神透着涩然。他紧紧抱着，不舍得将其放开。手掌来到脆弱修长的脖颈处，轻轻抚摸试探用力。
他都这么坏了，让万拐陪他共同消散在天地间也是可以的。
一起死，一起陨落。
万拐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最后一眼看到的理应也是他。
只要杀掉，万拐漫长生命中最重要最难忘的依旧是他，而不是被那个低等人类抢走。
“你为什么不挣扎？不担心我杀了你？”
忙着打磨指甲的万拐语气笃定，“你不会的，我知道。”
听到回答的主系统笑了，由嘶哑低笑逐渐转变为放肆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湿润。
抓起毫无防备的万拐一只胳膊，牙齿隔着层衣服死死咬着。穿透衣服刺入皮肉，愈发用力恨不得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万拐疼得皱眉，完蛋，主系统真疯了。
咬得满嘴是血一块肉都快掉下来，主系统松开嘴“嗬嗬嗬”笑个不停。舔掉牙齿上的血迹他注意到万拐惊愕的眼神。
“怎么，我给你喝我那么多血，尝尝你的都不行？”
万拐严肃回答：“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疯疯癫癫的我都准备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
“……”
万拐觉得自己被抱着，腰都快被勒细一圈，他轻声提醒主系统：“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
“当然。”
“可你看向我的每个眼神都像是在告别。”
主系统笑而不语。不是告别，是冷酷私欲和温情怜惜的激烈碰撞。
“万拐，我终于明白神与神之间的天然差距了。”
“真怀念以前，你那么小一只天天想方设法待在我怀里，白白嫩嫩的小东西变着法讨好我。我那时候也坏，就爱掐你胳膊上的肉，还没用力你就嗷嗷叫，可有意思了。”
万拐欣喜点评：“我从小就聪明，看来充满智慧的头脑还真的是天生的。”
主系统笑容中带上柔情，垂下眼眸遮去怨恨，继续啃咬万拐受伤的胳膊，嗤笑：“我讨厌这个世界，哪怕错误是我亲手造成我还是讨厌这个世界。我变成这样这个世界难道没错吗？”
万拐皱眉：“能不能轻点咬我，太疼了。”
“我憎恶世间千千万，除了你。”
万拐变得羞涩，“原来我这么好。”
“你的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拐字，你是我轻易拐来的，你特别喜欢我。后来我就斟酌考虑你的姓氏……”
“你是天生得到万千宠爱的神明，我的，世界的。”
万拐听完捂脸，“哎呀，别夸了别夸了。再夸下去我的自信心爆棚还以为全世界都暗恋我。”
德行。永远是这个死出。
主系统懒洋洋趴在他的后背上，嗅嗅气味。有一下没一下戳他的脸颊，“想要热带雨林？”
“还好，有点想。”
随意打了个响指，天空顿时灰蒙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主系统瞥见自己手上失去生机的部分皮肤，他笑着说：“送你一场雨，滚烫炽热的雨。”
主系统不愿离开，非要抱着万拐淋雨。
地面水坑激起圈圈涟漪，透过迷蒙连密弥漫水汽的雨幕，万拐抬起头恰好看见一滴雨水从主系统的下巴滴落，溅在他的眼皮上。
世间万物失去颜色，霎时寂静，那滴雨烫到万拐的心坎上。
湿透的他们紧紧相拥，万拐指尖拂过主系统的眼尾，他觉得无所不能的主系统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