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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慈心扬起脖颈,双眸里悬着泪花,哽咽说着:“同为女子,姑娘为何要这样对我?”

“还没到卖惨的这一步,姑娘就不要这么早的流泪。”褚离歪了歪头,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谎言。

姜楠则是蹲在褚离的身边,瞧了她一眼,“这就是你的审讯手段?”

“是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与我何干。”褚离鼓着脸,像只小兔子一般对着姜楠努了努嘴,接着她看向齐慈心问起:“姑娘来自哪里?”

“轩福城。”

齐慈心举起被困住的双手,抵在眼尾处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丝无所畏惧的笑意。

“为何来到长安?”

“十一月四日,有人与我传话,说希望我能来一趟长安,为一件事做一个人证,所以我便来到了长安。”齐慈心往灶台上一靠,悠悠说道。

“谁让你来长安,又是为什么事做人证?”

齐慈心唇畔勾着笑容,她看着昏暗烛火之中的褚离久久的沉默。

褚离将手中匕首往齐慈心的脖颈处一贴,再次追问:“快说!”

“姑娘若答应我,放我离开,帮我找到朋友,我就说。”

褚离捏着匕首,她不清楚这件事究竟会牵扯多广,因此不敢贸然答应。在她身旁的姜楠却是接过齐慈心的话,“若姑娘说的内容价值不大,我们提前答应,岂不是亏了?”

“我这件事,也许是关乎半年前魏国战败的真相呢?”

姜楠眉头一皱,“也许?”

“来找我的人说了,我应该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幸存者。所以他想尽办法,把我从死牢里救了出来,希望我能来长安配合他。”

“那你为何又在这儿,是没有谈判好么?”姜楠好奇地问起。

“因为,在后来又有一个人告诉我,一切都是那个人的自导自演,那人是想要排除异己,才故意让我来长安。他想让我作伪证!”

姜楠和褚离听罢,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人沉思了一番,褚离这才问起:“第一,姑娘你真的有半年前战败的真相么?第二,姑娘为何信第一个救你的人后,又相信了后面挑拨的人?”

“确实,这些话里面,有些自相矛盾。”姜楠从炭堆里面取来一根木炭,在地上圈圈画画,“两种可能。一、你接触过什么证据,但你自己不知道接触过;二、真如第二个人所说,第一个人是想找你作伪证。”

姜楠客观分析道:“如果基于这个逻辑之上,你为了自保,不想牵扯进去,选择了反水第一个人确实有些合理。”

“所以我们回到一开始的最初问题,齐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半年前战争的真相?”姜楠抬起眸子,避开了一开始的那些弯弯绕绕,直奔主题向齐慈心问起。

齐慈心微微一怔,随后她好奇地反问:“难不成姑娘也关心这件事?”

“是!”姜楠坦诚道:“我们与半年前那场战争的将军,是朋友。”

“那位姓温的女将军?我听说,她好似回长安了。”

“是,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却被关了起来接受调查。就像姑娘方才说的,同为女子,若姑娘你有证据,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我们也会帮助姑娘,让你平安无事。”

齐慈心听罢,她摇了摇头,“并非是我不想帮,而是我也自身难保。”

她抬起泪眼,看向姜楠她们,又一次露出可怜的模样,“姑娘们,我杀过人,你们能违抗这个国家的律法,违抗这个国家的立国之本,让我重获自由么?”

她哽咽地自嘲笑道:

“你们做不到的。我只是一个市井小民,因杀人被捕入狱本该被处以极刑,却误打误撞有了那么一点点用处,被运作救了出来。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世间的律法啊,或许只是用来约束我们这些平民的。像那位温将军不一样,她不管如何,结局定不会是个死字,因为很多人会去救她,她也最多只是失去理想而已。可我不同啊,我若失去这个逃离的机会,等待我的只有一死。”

姜楠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套大致的思维导图。

眼前的姑娘先是被关,后是可能对温穗衣那件事有帮助,应该是商归安排去救她。可是她后来接触了某一个人后,退缩了,打算离开。

反过来推断,不就是,在接触后面的人之前,她那会儿的选择是过来协助,要不然就不会配合来到长安。在接触那人之后,她才得出了“温穗衣怎么样都不会死,可她一定会死”的结论。

以这个逻辑再反推一遍齐慈心方才和褚离的对话,姜楠猛地放下手中柴火棍,“所以,姑娘其实不相信作伪证这件事。如果这个条件成立,就代表你有证据!但证据并不是一种能决定性的证据,比如信件之类的,而是一些抓不住的,看不见的……”

姜楠停顿了下来,她习惯地将手搭在唇畔,想了想,“比如,一些话语?”

褚离将方才的对话串在一起,想了一遍。

“对!或许你也没有撒谎,因为那人可能和你聊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让你来长安的人其实是有私心,并非这么伟大为谁洗清冤屈。他还告诉你,你和温将军不同,温将军背景深厚,即使没人给她作证,以她的身份还是能全须全尾的离开牢狱。可你不同,你这次的离开牢狱,是你唯一的机会。”

齐慈心没料到这些事会被她们猜出大半。

确实,她没有证据只是听见半年前魏、赵战争的部分真相。

后来,她一开始被义王商归救出的时候,也的确心中愤慨,认为同为女子,一定要为温将军洗脱冤屈。

可最后,有个人找到了她。

那人告诉她,义王商归为女子做的这一切,从七年前的支持女子从政,到现在帮助温将军,都是为了巩固地位,打压其兄长商淮和其父君魏国的君王。

这是一场肮脏的权斗,她这样的平民若卷了进去一定会被撕扯得粉碎。

那人让她不用担忧温将军的事。因为温将军,其祖父乃是前国相,父亲是太尉,师从虎贲军将军郑诉,还有义王商归为了不让自己当年的政策出现问题。这些人都会联手保下温将军。

可她不同,她父亲死了,她在成婚之夜杀死夫君,像她这般孤苦无依又有人命在身的女人,没人会保她的。

她只是一个平凡人,她只是做了个正常的选择而已。

她靠在灶台旁,此刻终于是不再言语,而是沉默地闭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