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热气的奶茶,青铃勉强喝下去半杯。佩兰送来一支录音笔,指纹解锁,艾雅再次驳回了她的请求:“……瑰音,如果你不放心,我们会为你准备完全独立的房间。”说完,整支录音笔开始解体,最终化为一盘细灰。
“高温炉处理后,是很好的肥料。”青铃再次站到窗前,瑰音,她作为基石的代号。她记得当时她还在跟声音对抗,脑子里只有鬼音这令她恶心的词语。在艾雅疑惑的目光下,她说出了当年奶奶的恶言。
“什么不详之音,明明是稀世之音,比起鬼音,不如说是瑰音。虽然我很想为你做些什么,但过去的伤痛,只能靠自己走出来。青铃,曾经,我们的时间很短,但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修复以前的伤痛,慢慢来,你一定能够战胜它。”
冰冷的玻璃刺激着她的神经,艾雅姐,它或许不是什么伤痛,而是一个定时炸弹。她需要……毛毯的厚重感令青铃回头,佩兰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手炉放到她手中:“主人,您需要休息。”
“我数日不睡没问题。”
佩兰无奈抱起她,往床走:“那是过去,您现在需要休息。”她没有反抗,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寒气。她看着一缕缕香烟,苦笑道:“如果有一日,我转性了,你们……”
“我们永远忠于您。”
这就是问题所在,青铃摇摇头:“不,如果有一日,你们发现我仿佛换了个人,到时候,就算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会下令你们不得再听从我的指令,最好能够击杀我。不,这样不行,到时候要怎么判断是我,或许当凰,不,他不保险。”
她叫出四位影,神情严肃:“无论从什么时间开始,若发现我性格有异,此后,父亲,玄太一的命令层级必须比我的高,一切以他的指令为准。”
“是!!!!”
一件心事落地,青铃顿感疲惫。她靠在佩兰肩上,虚弱地说道:“我,似乎,有点饿。”
半碗米汤下肚,青铃久违感受到食物的美好。她看着佩兰手里的空碗,小声说道:“有点怀念老鸡汤的味道了……”江梅瞬间激动,差点撞到开门的青竹。
“主人,昙花送来了学报。”
隔音板、金属墙……一道道落下,血液滴入锁口,检测通过。“青竹,拜托你了。”积年的疲惫,让青铃实在抬不起手。“失礼了。”青竹抬起她的手,点开一篇文章,贴着她的耳朵,念了起来。
“真是为难你念出这些字符,等它分解后再焚烧。”青铃脑中,配合着密码本,这些乱码整齐排列,生成一份份报告。
几个坩埚里的灰被青竹混合均匀,撒在房内各个花盆中。江梅端着一碗鸡汤出现,紧张地站在佩兰身后。看到青铃喝了小半碗,他差点哭出来。
“太夸张了。”青铃咽下一小勺芙蓉鸡,“江梅,你的手艺又进步了,真期待明天的早餐。”
“我这就去准备!”
身体渐渐暖和,她精神好了些,连困意都回来了。含了一片洁齿胶囊,床头慢慢下降,她侧头看向佩兰:“我记得,凰儿很喜欢江梅做的点心,让他挑几个食谱,转交给玛尔忒,备注只还原香味,没有口感和味……”
清爽,这是青铃醒来的第一感觉,之前那些症状就好像假的一样。完了,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就算真是回光返照,保守也要返两年左右。你睡了一周,恭喜,迈过一道坎。”玄太一示意佩兰替她取针。
“最后还是靠营养液呢。”青铃看着空掉的输液瓶,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像大胃王一样,快乐的吃吃吃。
“想吃东西吗?”
“给我一杯咖,茶吧。”
看似金色、清澈的茶汤,入口却是带有米香的清爽鸡汤。青铃忍不住又要了一杯:“江梅当影真是屈才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出资让影培育个人爱好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严厉批评我,浪费天赋是会招天谴的。”青铃要来纸笔,画出一堆乱码,烧掉,“拜托父亲转达。”“好。”他起身往外走,“差点忘了,这周阿卡西期末考。我听几个熟识的教授说,你看上的小子快哭了。”
“啊?”脚使不上力,她无奈躺回床上,要来了考场监控,这不挺正常的?
直到考试周接近尾声,青铃才被从祖宅放出来。刚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还没坐稳,阿蒙达就拎着大包小包出现。
衣柜里的新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青铃诧异地看着自己还算健康的手:“我……有瘦这么多?”阿蒙达心疼地说道:“只靠补剂当然会这样,我女儿减肥都不敢这么吃。我的小宝贝,你身材很好,何苦把自己作成竹竿?”
“只是不想吃而已,过几天肉就回来了。”她拿起一小块米糕,咬了一口。阿蒙达翻了个白眼,刻意加重了力度:“你这一口,康师傅来了,都要拜您为师。”
“阿蒙姐,别打趣了,你怎么有空过来?”没等她低头,卷尺已经回到阿蒙达手中。阿蒙达把箱子推给青竹,往她边上一坐,毫无形象地说道:“别提了,老师太不厚道了!早知道你是铁树开花,我当时就过来了,哪轮得到这几个吃一手瓜。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小豫豫没发癫?他有没有被你的影吓到?”
“噗——咳咳咳,这都什么跟什么?”青铃脸颊飙红,“还,还没怎么联系过。”
“什么?让他滚!”
“不不,就是,咳,豫姐说,如果他敢在期末考满分前找我,一定会让他退学。”
“那小子不是学医的?总不能安排个重大,别说,小豫豫还真可能干得出来。”阿蒙达凑到她耳边,不时打量四周,小声说道:“就玄老师那杀人不留痕的手段,豫豫没学去十成也学去了九成,不是我说,你那几个师兄师姐,一个赛一个蔫儿坏。你可千万别学坏啊,姐姐我就指着你治愈了。”
“咳,阿蒙姐,你是不是又输给豫姐了?”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阿蒙达光速退后,还不忘顺走一盘巧克力派,“小铃铃,你家这点心师傅的手艺比本家那几个草包好太多了,还是玄老师会疼人。”
“某位不是刚哀嚎又重了?”
“没关系,帮你做几件衣服,我就瘦回来了。这几天的客房归我,保证你约会的时候美美哒。宝石商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好好期待成品吧。”阿蒙达拿走江梅手上冒着热气的苹果派,闪进客房,还不忘把一块“灵感,在呼唤我”的牌子挂到门把上。
青铃无奈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考试刚刚结束,路上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没有研究可做的她有些无聊。为了让她平稳度过二十大关,她的研究转由父亲代为监管,她只能在方豫的实验室里,做一些古老的小实验保持手感,虽然在地上还都是顶尖的新技术。
她看了眼日历,今天他考完最后一科。也就是说,青铃冲进书房,从小冰箱里拿了两包营养剂,扯过衣架上的外套:“我出门走走,别让豫姐知道!”
远远就看到聂梓默一脸便秘,不时拿出手机又放回去的样子。青铃悄悄绕到他身后,还没喊出声,就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啊,为什么,我是想……啧。”
还好,他包里没啥大部头,青铃摸摸鼻子:“对不起,呃,吓到你了?”
“好轻……疼,不是幻觉?”
“你在做什么?”青铃无语看他狠掐一把自己的脸颊。
“没,没什么。”他看向四周,带着她走上林间小道,看周围没什么人,才小声问道:“方老师居然同意你来见我。”
“当然是避开她咯,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他试探着握住她的手,瞬间皱起了眉头,“方老师压榨你了?”她忍不住笑起来:“我不压榨她就不错了。是什么给你这么离谱的错觉?”
他认真打量着她:“你瘦了好多,上次你替我解围的时候脸色就很差。我听说方老师的项目组全是特高压,你如果撑不住,等等,你,你压榨她?”
“完了,你考试考傻了,反应弧长成这样。这当然是开玩笑啦,我只是她的助手。”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青铃习惯性掏出营养剂,他脸色更差了:“你平日就吃这些?”
她递给他一包:“味道还不错,比饭节省时间。”“应急还可以,一直吃,你身体会扛不住的。走,我带你去校外的店子换换口……”他停下脚步,用外套把青铃裹了个严实,“跟我来。从刚刚起,就有个家伙一直在跟着我们。”
兜帽下,青铃脸色通红,小声说道:“连我靠近都没发现,怎么这会儿疑神疑鬼起来了?”
“那是因为朱茵在后面跟着,我一直在防她做出什么。”他不时往后看看,加快了脚步。青铃费力跟上,但语气还算平静:“我还以为你在犹豫要不要给我打电话,自作多情了。”
“就是因为她在我才不敢给你打电话。”他放缓脚步,“而且也怕被方老师听见,她说了,卷面不好看也要给我扣两分。”
“安心,豫姐不会改到你的卷子的。”她抓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为了避免学生买通教授,其实私下,卷子都是随机分配给其他院教授批改的,咳,这件事记得帮我保密。”
“虽然,但是上周商学院的学长已经把这事捅了出来,还辞退了两名教授。”他刻意带她往偏僻的地方走,“你很久没来学校了?”“呃,嗯。去休了个假,再不用就作……”她一阵眩晕,该死,说好的保险管两年呢?
“铃?!”他急忙扶住她,“铃,你还好吗?是不是我走太快了?”“我很……”又是一阵眩晕,聂梓默抱起她就往树林深处跑:“啧,那个家伙加速了。”
“那可能是……唔。”
他停下脚步,把她放到长椅上:“铃,松手,让我看……!”他抡起书包向后砸去,青竹后退一步,稳稳接住他的书包,将它放到长椅上。
“小姐,失礼了。”青竹取出一支药剂,熟练为她注射。他面色不善,看向聂梓默:“这位先生,您带我家小姐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头还有些肿胀,青铃缓缓站起来,对青竹说道:“别这么大敌意,是我来找他的。和父亲说一声,我抓到个冤大头,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是。”他取了些血样,又留下一小盒药片才行礼离去。
青铃看向沉默不语的聂梓默:“吓到你了?”他摇摇头,视线不停飘向药盒:“你得的什么病?”
“要是个绝症,你会不会拔腿就跑?”
“不会,我会治好你。”
看他那认真劲,青铃心情很好,拍拍他的脸颊,笑道:“先博士毕业吧,新兵。”
“相信我,我以我的性命发誓。”
年轻真好啊,青铃握住他的手:“嗯嗯,只要不对洛水发誓就好。”
“所以……”
她松开手,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等你成绩出来先,别忘了咱们中间还插着位恶婆婆。”
“玄同学,往右拐,很快就能出树林了。”聂梓默两步走到她身边,“上周这里刚改过地形,这个出口离文学院很近,那里有家粥店的养生粥非常好吃。”
“说好的校外呢?你不怕豫姐抓包?”
“去校外,你的医生不能及时赶到怎么办?”看到人影增多,他不情愿地松开了手,青铃挑眉握了回去:“没关系,学校的店我都吃腻了。医生也没说我有什么忌口,好不容易抓个冤大头,不狠狠宰一顿怎么行?”
“你就不怕我是个穷书生,反宰你一口?”
“穷书生用这包?”
他愣了一下,小声说道:“想不到你也是玄家人。”她装作没听见,抬头问道:“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