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佩之中掉出的,只是数百个包裹着油膜的圆球,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一闻便令人心旷神怡。
从形象上来说,与稍微大些的仙丹十分相似。商品描述上声明“为了方便运输,对商品外形进行修改”……只能说,系统这伪装可谓对得起它的价钱,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误打误撞勘破了永安珏的秘密——
包装古朴的烟花掉落在了地上,烛火顺势点燃了引线;那一个个“丹药”开始膨胀,表面出现裂纹。
油膜破裂之后,便会明白,这肥料能因为太臭导致销量极低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股恶臭猛然袭来,好像夏天放到腐烂的鸡蛋,像城外最恶心最随意搭建的茅厕,像推挤如山的尸体……
分别来自硫化氢、粪臭素……
当这群人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烟花与肥料倒在一块,明火飘飘忽忽,突然间——
“砰!”
金陵城中的人们听见这一惊天巨响,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那高楼之上,从已经掀开的屋顶之中——
一道黑柱,冲天而起。
高楼内唯有张三反应比较快,在面前传来热量的第一时间就用全力奔逃出了楼层。即便如此,背上也被爆炸产生的碎片划伤不少。本能反应下,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其他人就没有他这样的幸运,或者说实力了。
张三的轻功毕竟在这群人里算得上拔尖,又一直在东奔西走,从未生疏过身手,直到方才还保留着警惕。而其余的人呢……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熊猫阁安乐太久,所有事都交给手下去办,身手退步,再加上失去了专注……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当场被火药、肥料炸伤,失去意识,甚至直接死亡。
肥料和火药掺和在一起,杀伤力是巨大的。君不见古代守城有种专门的手段叫金汁吗?虽说这肥料并不是那等玩意,可是从气味到外形、从作用到化学反应,都是十分相似的。
这房顶被炸飞后,碎片四溅,原本站在高楼之上的欢喜教教徒瞬间受了不少伤,哀嚎着倒了下去;而其余之人也是纷纷捂着鼻子、表情扭曲地跳出窗外。他们感官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摧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情况对于会场之上的武林人们来说,那就清楚很多了。
在他们眼中,只看见那房顶飞起、一道柱状冲天而起。
随之弥漫而来的,是那群人死前感受到的气味,只不过还要浓烈上百倍千倍。
高温使肥料中的物质产生了化学反应,释放出巨大的臭气。黏稠漆黑的浓浆跟随着喷溅出来,黄绿色浓烟升起,形成一个蘑菇云的形状。
“……”
“……”
人们仰头望了片刻,震惊之余,一个可怕的猜测呼之欲出。
“快跑啊!!!”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怒吼,“炸屎了!!!";
这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直击众人内心,顾不得什么脸面,所有人四散奔逃。
也没人管什么欢喜教、什么天下大事了……
在这种关头,保全自己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
背后爆炸声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没人回头去看,只顾四散奔逃……所以也没人看见,在这灾难刚刚开始之时,原本语重心长说着大道理的叶松云,就十分果断地抽出腰间长剑,给自己脖子上狠狠来了一下,倒地气绝。
幸运地避免了那种屈辱的死法。
也没看见,早有准备的李四远远逃开,大受震撼。
周围数座楼都燃起了火焰,好在在座的基本都是武林人,没被困在楼里死去。部分平民百姓,也难为有些人这关头还心怀侠义,带着他们一起跑……这会场之上,充斥着惊叫、怒吼、欲yue又止的声音,以及还是没忍住呕出来的声音。
好在这会场四周道路也算通达、民居几乎没有,避免了踩踏之类的伤害。
即便如此,火焰也是烧红了半边天,还有那生化袭击一般的气味,几乎整个金陵城都能闻到。
原本区区一些烟花并没有多大威力,顶多把一层楼炸得漆黑。
可要不说反派是反派呢?
还记得运进城中的火油吗?
并非所有都用来栽赃欢喜教,要做就做得真一点……所有的看台上,都被巧妙地藏了火油。只等合适的时机引燃,叫欢喜教百口莫辩。
这个计策属于后手,并不是一定要动用的,但那群人恐怕万万没有想到,这后手会成了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他们把在场无数条性命当做筹码运筹帷幄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牺牲的对象吧。
直到奔逃出一段距离,众人方才敢稍稍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看受伤情况。
曲凌云道:“诸位……无事吧?”
即便是她,声音也有些虚弱。
回应她的是巨大的吵嚷声。
一能够开口,许多人骂得便比那炸掉的东西还脏还臭,顾不得鼻腔涌入的味道,一个劲破口大骂,将欢喜教、熊猫阁,不知是谁的幕后黑手的祖宗统统问候了一遍。场上一时之间鸟语花香。
“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妈的,谁这么歹毒,老子要剁了他祖宗十八代!”
“这狗屁侠英会就不该来!”
“沟槽的熊猫阁怎么搞的!”
无数不善的目光投向狐从南……但是又收了回来。
武林人所受的伤害自外向内加重,站在擂台上的狐从南最惨,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浑身几乎都不太干净……以至于怒从心起的江湖人们没立马按着他捶。
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太脏了,恶心。
他没死,但是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对于浑身散发出难闻气味的狐从南,众人都避之不及,顾不上什么情面礼貌……狐从南嘴唇颤抖,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他在江湖上从此也差不多社会性死亡了。其他人是客人,无辜受害,他是主人,不管是存心要搞事还是自己也清白无辜……其他江湖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应无眠和曲凌云的轻功不至于让他们受难,方才又站在比较外围的地方。但是应无眠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正面露凶狠,拿着一块布拼命擦拭明明没脏的佩剑,而曲凌云衣角沾了不少,拂尘微动,小心地把那些衣料切了下来。
这不是武功的差距,而是责任心的差距。应无眠没管其余点苍弟子,自己抱着剑狂奔,曲凌云则用并不宽大的臂膀试图保护师弟师妹……两人谁更适合当师兄师姐,可见一斑。
楚怀寒没有这个烦恼,江秋池和怀霜都安然无恙,只是都目瞪口呆,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江秋池脸色青了又白,没忍住,转过身干呕起来。
怀霜好些,毕竟见过不少,尚能忍耐恶心。
她原本在想,无论欢喜教和自己被栽赃什么罪行,都得认下来……一来,那教主让自己来中原,多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二来,也是为了不让楚怀寒受到牵连。
但是现在……
除去狐从南,其实欢喜教,是众人的第一迁怒对象。
冷静下来后,他们转动视线,发现怀霜盯着他们,身上干干净净,表情震撼……当场又怒了:
“魔教!杀了他们!”
“好歹毒的妖魔邪道,竟然看我们受苦!上啊!”
“杀了他们!”
众人怒气冲天,双目充血,恨不得把怀霜连带着其余欢喜教教徒一起剁成碎片……
……让他们再度稍稍冷静的,是歪歪扭扭、浑身污物,慢慢挪来的欢喜教教徒。
他们双眼茫然,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群侠默默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这群教徒挪到了怀霜面前,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护法!”其中一个人一边哽咽一边干呕,“接下来……如何处置?”
楚怀寒在怀霜耳边幽幽道:“我知道你想强行认下罪行,但是这种事……你也要主动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