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蝼蚁(一)
快过二十五岁的梁怀信在这批犯人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倒不是他有多特殊,而是因为他是唯一一名坐满刑期的人。
其他囚犯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家人送来银子,或用于打通关节,或改善狱中生活,但唯有梁怀信从未有过这种待遇。
要说他没家人吧,倒也不尽然,只是压根儿没有人替他向梁家人送消息罢了。
而且即便梁家真有人前来送银两,恐怕这儿的衙役也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他们谁都知道:梁怀信所背负的罪名里,可有那么一条“意图”收买官差!
所以捞不到油水的牢头就会时不时地拿他来取乐!
这不,这天一个闲来无事的衙役又找上了梁怀信,拿他打趣道:“嘿哟喂!我说你呀,来到这儿都整整八年啦,咋不见你家有人来瞧瞧你呢?
难不成你在家里头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主儿?还是说你们家人都把你给忘了?”
若是换做刚刚进来那会儿,梁怀信或许还会回嘴,但是现在他只是低下头,让对方继续对着自己“说教”。
那人看梁怀信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趣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想当年刚进来的时候,梁怀信可傲气得很呐!,
不多让他干点活儿比登天还难,就连别人问句话,他都爱答不理的。
然而,这些狱中的牢头对付像他这样的刺头儿,可是有的是法子。
挨饿受冻对他们来说,都算是最轻的惩罚手段了。
曾经梁怀信就因为从前“桀骜不驯”的模样,硬是被铁链子锁在了尿桶旁边长达一个多月。
整日与那股难闻的味道相伴也就是算了。
那些想讨好牢头的人还会特意“弄脏”梁怀信。
而面对那些五大三粗的犯人,梁怀信也不想忍的,可是被接连几次“按在地上摩擦”后,也就学乖了。
白日劳作,晚上睡觉还要尽量保持警醒,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牢里今天关进来的是什么人。
就这样,梁怀信在狱中小心翼翼地生存着。
这样的生活,他过了整整十年,等他刑满释放这日,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梁家大少爷,更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甚至不知道如今自己该去往何处。
只能打听到了岳宁城的方向,一路行乞而去。
越是从这条路走,梁怀信的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好多年前他还是梁家少爷的时候,也走过这条路。
当时他心高气傲,总想着能在岳宁城成就一番事业。
却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一场醉酒,认识那般“蛇蝎心肠”的女人,才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在大牢里的时候,唯一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便是自己要回到岳宁城,他要重新做回那个梁家大少爷。
反正自己已经坐过牢了,横竖再也不能考取功名,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的信念又让梁怀信走了那么一段路,可是等到了城门口他才发现,进城需要交人头税,可是他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正在为难之际,梁怀信看到城门边上一群有头上插着草标的人站在那里,他们也不进城,更不像是乞讨的。
梁怀信想着边去和那些人搭话。
“我们这是卖身!”一个看着体格比较健硕的青年道,“家父病重,实在是拿不出医药费,我便想着卖了我自己换些钱给家里。”
还有人道:“家里穷已经揭不开锅了,我把自己卖了,把银两给家里人,还有能给家里省下一些口粮。”
通过这些人的叙述,梁怀信便懂了,这些人和自己一样也都是没钱闹的。
想到这里,梁怀信觉得这或许也是个法子,反正梁家就算再落魄赎个人也不是大问题。
自己先卖身,等进了城,找个机会再让家人来把自己赎出去也就是了。
遂,梁怀信也拿了个稻草插在自己头上,等着那些需要买奴仆的人过来询价。
只是他已经在牢中已经多年,所以对于物价也没有什么概念,当然换作以前他也是不知道一个成年男子值多少银两的。
一连卖身了两天,他都没有把自己卖出去。
但是之前乞讨得来食物已经快吃完了。
没办法,梁还信只好自降身价,这个价格打了“五折”后,他终于和另外一个男子一起被买走了。
跟着主家进了城,他才稍稍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