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很清楚,我和正常人不一样。所以我知晓神明的存在,我更害怕你背后的神明会对付我。”云开沉吟片刻,回道。
江池忽而放松,事实没有他想得那般坏,只要自家神明和十七之间没有仇恨便好。
至于云开的担心,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虑,“你放心,祂是我族信仰,不会轻易伤人,更不会害你的。”
“祂同你说了什么?”云开问。
江池抿着唇不回答,连眼神也偏移开。
“祂是不是跟你保证,能把我留在你身边?”云开根据江池和那神明的秉性合理推测。
江池半垂的睫毛轻颤,复看向云开,“你生气了?”
“可我不这么做,不去求助祂,就永远都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下一刻你又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又变成哪副样子。我根基受损,很多通灵术无法再施展,我真的害怕你离开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他很快解释原因,一面指控云开的狠心,一面诉说自己的害怕。
这就对了,江池害怕失去她,神明利用江池这一弱点,诱惑江池为祂所用。
云开不为所动,“我不会留下,你若有手段能留住我,尽可试试。”
江池看着她,心脏抽疼到说不出话,他已然领教了云开的狠心,如今不过再领教一遍罢了,却还是难以承受。
“是你逼我的。”江池失控低吼,眼底的血色再次凝结。
云开警惕地看着他,在脑海中呼唤零宝,嘱咐它做好离开的准备。
唯一一点遗憾,大抵是没能亲口和裴樾明说声再见。
其实哪怕有机会见面,怕“再见”两字她也无法说出来。
毕竟今次一别他们无法再见,她亦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恍惚间,江池的眼睛更红了,瞳仁里属于江池自己的情绪飞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审视般扫向云开。
云开头皮发麻,脑海中的零宝屏息以待。
【离开程序载入已达50%】
云开的脑海中浮现出一行字,最后一个数字不断变动,飞快上升。
与此同时,她抽出被江池束缚的手,双手握成拳以应对“江池”的发难。
她分辨得出,对面的人已经不是江池,或者说他很快就不是江池了。
自裴樾明提起有关神明临世的事,云开事后也在故纸堆中翻出相关记载。神明借江家族人之身现世需要时间,并不是顷刻而至。
这段时间差,就是云开的机会。
【离开程序载入已达80%】
对面的“江池”样貌并无大的变化,神态却和从前迥然不同,像独狼收起利爪,竟显出几分与世无争的淡泊。
慢慢的,“江池”额间浮现金色图案。
云开看不清图案的真实样子,那个图案好似世间禁忌,不容人直视窥探,她强忍住眼睛泛起的酸涩痛意,一瞬不瞬盯着“江池”。
【离开程序载入已达99%】
饶是云开,看着这样的字样,心脏也不由提起,情绪更加紧绷。
“江池”周身晕开淡淡金光,猩红的眼睛被金色覆盖。
云开明白,祂已经彻底降世。但祂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开,仿佛云开的所有手段于祂而言都是枉然。
两人对视的刹那,云开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这方世界从一片混沌,到孕育第一个生灵,第二个生灵,直至破碎消失。
画面潮水般涌向云开,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须臾间,云开体会了痛苦、喜悦、悲伤等不下百种心情。
一息过后,画面消失,情感褪去。
云开脑海中,99%数字后的加载圆圈毫无预兆停止。
这一发现让云开的心猛然下沉,整个人仿佛被扔进深水中,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又失败了吗?
怪不得祂有恃无恐,云开怒目看向身前的人,却见祂亦蹙眉沉思,显得祂很无辜似的。
云开险些冷笑出声,如果不是祂动手脚,她现在已经离开了!
可出奇的,云开竟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她也很好奇,有着诸多限制,不可杀人的神明预备如何留下她的性命。
祂不能杀她——云开笃定这一点,所以倒生出些孤勇。一手握拳,一手捏紧簪子,随时准备出手。
“江池住手!”
不远处一道急切的呼喊响起。
谢玄奔跑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云开视线范围中。
“江池”的眉毛拧得更深,冷冷收回投射在云开身上的目光。
祂走了。
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江池身体里,消失在云开眼前。
江池却没有第一时间恢复神志,他的身体出现轻微颤抖,眼睛闭合着,嘴角涌出鲜血,一滴接着一滴。
看起来像是灵魂没有归位,但他的身体没有摔倒,笔直地立在那里。
江池还没有恢复意识,谢玄先到了。
他伸手拉扯江池的身体,将他推到一边,狠狠撞在门上。
或许是疼痛起了作用,江池睁开了眼,眼底的迷惘尚未退却。
他只记得自己忽然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不仅头疼剧烈,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谢玄,而谢玄竟然拉着十七的手腕。
江池没搞清楚状况,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却还是脱口而出:“松手,你在做什么!”
“这位郎君,能松手吗?”云开也冷然出声。
谢玄忽略江池隐含愤怒的质问,并不看他,他的眼中除了云开再看不到其他人。
顶着谢玄炽热的目光,云开内心有些麻木,恐怕谢玄已经认出她,不然按他的性子,断做不出随意拉扯女子手腕的举动。
“阿鱼,好久不见。”谢玄没有松手,反而加重力道。
云开没有应声,江池却瞳孔一缩,近乎呆滞地看着两人。
“我寻了你好久。”谢玄又道。
云开依旧不说话。
停顿片刻,谢玄忽然道:“我好想你。”
他向来压抑自己的情感,如此直白诉说思念,是破天荒头一回,云开却生不出丝毫感动,只觉荒谬。
而倚着房门,眼看谢玄说些肉麻情话的江池脑子轰然炸开,不顾肩膀的疼痛和身体的无力,挥出拳头狠狠砸向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