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刘梦棣疑问道:“我如何不知道潜渊先生还有什么兄弟?”
王璇玑回答道:“他哪里有什么兄弟,我们石家是前朝之时从河北入关的,祖上做了一任官以后便在长安城定居,根本就没有繁衍开来。现在石家也就只剩我义爷一个人了。我哥说,他以后若是成亲生了孩子,必须要让其中一个男丁姓石。”
刘梦棣对王璇玑的话产生了好奇之心。
他问道:“你爹不是入赘石家的么?”
王璇玑一听,反问道:“我姓王,我哥也姓王,我爹自然不是入赘呀!我义爷以前倒还真有过一个儿子,只是后来家中出了点事情……不说那事了,说起来烦人心,你为何要说我爹是入赘的?可伤人心了。”
刘梦棣言道:“若不是入赘,如何会住在石家大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爹不是入赘石家的。不过听我哥说过,我爹当时若是多生一个男丁,也许就姓了石了。不过我娘的身体不是很好,我义爷也没敢让她再生,也来不及生了,因为那时候……”
王璇玑好似想起了一些不堪往事。
刘梦棣连忙打断王璇玑的回想,马上问道:“那你那个世叔是谁?”
王璇玑回过神来答道:“是我义爷的结拜兄弟呀。”
“他还有结拜兄弟呢?”
“有呀!义爷年轻的时候也是放浪不羁,因他们二人都特别喜欢书,后来就结拜成兄弟了。”
“这辈份不对吧?你爹的结拜兄弟才应该叫叔,如何管潜渊先生的结拜兄弟叫叔?”
王璇玑只得答道:“他那人就那么乖张,说是会把他叫老,且永远都不服老,只让我管他叫世叔。别人若是问他年龄,他便说自己只有十八岁!但他的头发都有些发白了。”
刘梦棣听得王璇玑的话,呵呵笑了起来。
王璇玑不满得说道:“这里这般混乱,你还能笑得出来。”
“不不不,我不是笑这里。夏家之事我定是要管的,我们且先去你世叔那里看看书目吧,已不着急于这一刻了。”
刘梦棣不着急是因为他觉得这事一定是与蒋宗宪有关。
毕竟之前他与蒋宗宪说到夏无踪的时候,蒋宗宪曾说若是夏采荷出事,也许能将夏无踪给引出来。
所以刘梦棣此时觉得这是蒋宗宪施的苦肉计,也就不太担心夏采荷了。
王璇玑见得在原地也做不了什么,也就与刘梦棣一起向着那间书铺而去了。
王璇玑一边走,一边还嘱托道:“你可定要记得夏家姐弟俩的事情!”
“放心吧,这事对我来说也十分重要,所以一定会做的。”
“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夏家的姑娘了吧?你可是有主的人了!”
刘梦棣笑道:“墨玉玩笑了,我与琳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夏家之事其实牵扯甚大,那打死夏无踪之人即是卫戍军里的杨鸿,杨鸿杨光列乃是永寿侯最得意的手下,而永寿侯与六爷之关系非比寻常。故此事六爷也是十分关心的,我更是不敢不管。”
“原来如此。”
“呀。话说回来了,你那世叔他也开书局的吧?”
“不是书局,是书铺,专门卖书的。他自己不印书,是从我义爷那里拿货,然后在自己的书铺里卖。有的时候义爷印出来的书囤积了,也是他帮着去卖掉的。如此,不管是好卖的不好卖的书他也都有一些。”
“所以你才说他那里一定有关于女子教学之类的书籍?”
王璇玑说道:“其实我家也有,但那是藏书,要印出来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他那里有成批的书我们也就不用四处寻了,直接在他那里买了用于教学即是。那女书院若是开起来,想来一开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读。购个五十卷应该也就够了。我们快走吧,要不然怕是连饭都剩不下一口让我们吃了。”
王璇玑说着便又要去拉刘梦棣。
可这一次她却是直接碰到了刘梦棣的手。
那王璇玑的脸色突然一红,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刘梦棣其实并不介意,倒是那王璇玑的样子越看越有些奇怪,像是情窦初开正在暗恋着谁的小女生一般。
王璇玑想着那女书院的事情,而刘梦棣想着夏采荷之事,二人一路没太多的话便来到了那书铺的面前。
可他们到了书铺之时,却是愣住了。
书铺何止是关了门,那一张张的门板上贴着白色的祭条与黄色的符纸,甚至檐下还吊着两只白色的大灯笼,挂起了一条一丈来长的白绫。
这哪里是书铺,分明都快成灵堂了。
但这“灵堂”却诡异得很,连一道门也不开,好似里头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办丧事不开门是一件极为忌讳的事情。
古人的房屋一般有正堂与后堂之分。
正面厅堂用于平日会客与节应祭祖,而后堂则是平日吃饭所用。
正堂与后堂中间是两一道木墙,木墙两边是左右过道门。
若遇丧事,除了外面的大门不能关闭之外,这正堂与后堂之间的木墙也得拆了,用一道白帘代替,而且还得放上一个竹架纸糊的小牌坊。
在逝者入葬以后,这道木墙才会重新被立起来。
如果逝者没有后人,或是有心愿没有完成,木墙在新重修起来以后还会贴上一张“永闭不开”的白条字样。
明朝诗人何荆玉的一首诗里说“是日将军犹出塞,何年天子再登台。凭君莫羡空庭绩,愿闭关门永不开。”
这里的关门指的是关隘,永不开则即是丧事里那心愿未了,不能再开的意思。
而现在,别说是那道墙门了,就连大门都没开!
王璇玑有些愣神在原处,看了好似也没想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刘梦棣疑问道:“墨玉,你世叔家里是怎么了?”
“不知道呀!”
“阿?这不是你世叔么?若是家中有丧事想来会送一张讣告去你家里吧?”
王璇玑摇头说道:“不知道呀,没收到任何消息,我义爷也没说……不过他最近好似真的不太正常……”
刘梦棣想将那潜渊先生的不对劲与这间书铺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之时,一抬头却好似看到了十分了不得的东西,猛吸了口气。
店门口是有一段白绫的。
那白绫的作用可不是用于告诉别人这里在办丧事,而是用那白绫将店铺的招牌临时给遮起来。
刘梦棣站在店门口,顺着那被风吹起来的白绫看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招牌上的字。
那招牌上是潜渊先生的笔迹,用极为有劲的笔力书写着“五情馆”三个字!
潜渊先生即是以书法篆刻闻名于世的,这字迹刘梦棣是不可能认错的。
再加上之前王璇玑说石奇川与这间书铺的主人是结拜兄弟,那更能说明这三个字定是出身潜渊先生无疑了。
刘梦棣心疑地说道:“五情馆……我在此来往了这么多次,却是一次都没认真注意过这家书铺的招牌!”
王璇玑此时却是反问道:“这招牌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招牌没问题,就是这五情……”
“五情即是喜、怒、哀、乐、怨呀,你也是个读书人,怎能不知五情是什么?”
“我知道是知道,就是……”
“不明白这招牌何意?”
“是有点不明白。”
刘梦棣其实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作为店名。
王璇玑解释道:“人皆有五情,平日里皆以五情示之于人。若是读书时侵入情感,亦是能从书中读出喜怒哀乐怨来,这便是书中五情。你如何连这都不懂?你还是那位街头案着么?这可是我义爷给起的,他称你为小友,你当能理解者。”
刘梦棣看着那关着的店门,摸着鼻子想起了事情来。
王璇玑疑问道:“你怎么了?”
刘梦棣应道:“没什么,只是……我只是想问一问,你这位世叔该不会是姓程吧?”
王璇玑马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见过他?”
刘梦棣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原长安知县后又升调为长安知府的程古贤与你世叔是什么关系?”
王璇玑不解地问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好似是猜出了些什么,怎么又这不知那不晓的。”
“你便与我说嘛!”
王璇玑只得答道:“说是叔侄,其实是义父子!”
“什么?”
“具体的情况我也知不太多,那还是前朝时候的事情了,我所知晓的也是义爷及旁人与我说的。”
“还请墨玉相告。”
王璇玑想了想答道:“前朝之时,本朝的太祖皇帝与那位异人及一位也姓程的首辅不是在争权么,他们闹得朝野不安,最后那程首辅也全家被人在家中确杀,程知府家中好似与那程首辅有什么亲戚关系,也受到了什么牵连,最后也身亡了。”
“哦?那后来呢?”
“程知府当时还是小孩,不知被谁所救逃过了一劫,就被我世叔所救。世叔因为没有生养孩子,所以便认了程知府作儿子,养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