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白的天幕之下,数以百计的翼龙索里安所组成的众多编队正乘风而动,千百对翼膜撕裂地狱水族馆上空的阴霾,形成活生生的移动乌云。
每一处大群翼龙编队盘旋的海面之下,硕大如山的移动堡垒都在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行动,重型潜艇宛如猎犬一般护卫在堡垒的周边,随着这些重型作战单位一起行动的,是多达数万的索里安与中轻型潜艇。
我借着埃雷拉龙的眼睛远眺,在尼奥布拉拉营的翼龙编队之下隐约瞥见一片飘渺的水雾。大群的索里安处在行动之中,它们的脊背破开水面扬起的淡淡水汽在海面上形成一片广阔的烟幕。
我将目光转向海王龙身下幽深的海水,费力地在铁灰色的海水中分辨出数目惊人的海洋爬行动物的身体轮廓,这些庞然大物如同沙丁鱼一般聚集在一起,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
我逐渐意识到目光所及的海域之内到底有多少联盟军正在集结,而这还只是堪萨斯海联盟海军的一部分而已。
整片堪萨斯海中行动的联盟军正在统一方向,向灭绝所指示的方向共同前进,汇聚成数股威力强劲的洪流,剑指风暴的核心。
在战线的另一端,一支与他们不相上下的力量正在迎头相撞,相同的目标只能导致最惨烈的争夺战。毫无疑问,在风暴所统辖的区域之内,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海王龙驮着我和彭比纳行进在海面上,它偶然的快速摆动尾鳍有时让我反应不及,险些摔倒。
“你不能让它别突然移动吗?”
“咋?”
“我担心我会不幸地摔到水里,成为某只野兽的零食。”
“要是不这么玩兜风还有什么意思?”彭比纳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对我伸出手,“嫌晃的话要不抓着我的手?”
“不了。”
“你不是担心掉进水里吗?”
“我有它帮忙。”我召唤出埃雷拉龙,让它站在我身后,让它替我提供支撑,“既然你说这就是兜风的乐趣,那我自己适应一下好了。”
“当真?”彭比纳不怀好意地冲我笑道,“那接下来我就要提升强度了。”
“喂,你可还没问过我的......意意意见见见见?!”海王龙猛然摆动尾鳍如同箭矢一般发往前方,如风一般迅捷地在海上掠过,劲风将我的头发按到我的头侧,我重心一时不稳,险些一头扎进海里。
“停停,我说停停!”我不知道我的喊声到底有没有进到彭比纳的耳朵,大概是被无视了。
她的双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在剧烈冲刺的海王龙背上也如履平地,她的尾鳍清闲地左右摆动,唇间叼着香烟,目光饶有兴趣地停留在海面上卷过的浪沫之上。
“喂,野兽,你听到了吗,野兽?”
“怎么啦,小子?”彭比纳回过头来,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抓住我的手,另一手取下香烟,哈哈大笑起来,“适应得了吗?”
“慢点,我说......慢慢慢点点点!”我的请求换来的是肆无忌惮的进一步加速,海王龙猛地略侧过身,带我们迅速绕过一个弯,我身后的埃雷拉龙保持不住平衡被甩了下去,彭比纳轻巧地一跨步就维持住了平衡,在手被她牵着的情况下,虽说惊魂未定,但我也很快找到了感觉,能够在海王龙背上保持稳定。
我略回过头看看在海水中无奈挣扎的埃雷拉龙,只得将它遣散。
“需要帮忙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够了,毕竟这也算是朋友的职责,嗯?”彭比纳呵呵一笑。
“这话说的倒还有点人样。”我回答道。
“我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在我手里,我更有把握一些。好好珍惜现在吧,小子,世上可不是哪里都有大姐姐愿意牵着你的手的。”
“我总认为你不应该被分配在‘大姐姐’这个分类单位里,不过你要是愿意这么说就随你吧。”我小心稳住自己的重心,对着彭比纳无可奈何地笑笑。
“总不能因为平胸就这么下定论吧。”彭比纳吸了口烟,“准备好,我还要继续加速。”
“我说......”我感觉浑身猛地一晃,如果不是有彭比纳牵着我的手,我大概会以一种很惨烈的方式摔进海里,“我评判的标准不是身材,更偏向于性格和年龄吧。”
“八千万岁的人渣大姐姐,是这么一回事。”彭比纳笃定地回答道。
“好,好,好。”我只能这么回应这种彭氏分类法。
一段时间的静默之中,我感受到极致的速度带来的快感。想必遥远的八千万年前,彭比纳也曾经如此迅捷地穿行在地狱水族馆追猎吧。
“喂,野兽。虽然我大概知道答案是什么,不过能问问你,你怕死吗?”
“难说,”彭比纳吐了吐舌,“害怕死的窝囊,假如能死的贼他妈牛逼倒也没事。”
“哦,我懂了。虽然对你来说会很小孩子气吧,但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要求,别死?”
彭比纳抽了口烟,把目光投向天际,带着讥嘲的语气,但面对的目标似乎不是我,“我尽量吧。”
她似乎对当下的一切感到满足似的,微微眯缝起眼睛,轻声哼起歌。
至少这一次不是黄歌。
......
穆诺兹·斯特恩诺今天也如同往日一样在走廊上巡视。
今天与平时的区别非常明显,因为维塔·萨奇卡正独自站立在床边,用深邃的橙红色眼睛凝视窗外灰色的海水。
穆诺兹正欲上前搭话,此时才发现维塔手边举着的对话机。
当然,优秀的下属不应该窃听上司的谈话内容。
穆诺兹非常聪明地往回退走,留下维塔与对话机另一头的复兴者谈话。
“阁下,”维塔微笑着说道,“我当然乐于告诉您。我正在查看我们的战场。”
“按照我对您的了解,维塔亲王,或许您更接近于‘观赏’吧。”撒哈拉的声音听来与平日并无区别,依旧神秘莫测,成熟甜美。
“这倒没说错,阁下。”维塔面带并不明显的快乐,“这片海很美,很富有生机,您知道我从来都喜爱这样的地方。”
“希望您不要因此心生怜悯。”撒哈拉文静地提醒道。
“您知道我的怜悯并不廉价,”维塔用左手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即便过去我还是神的时候,我也从未被认为是和蔼的善神。”
“亲王,即便作为神,也万不可轻敌大意。这恐怕是我唯一能对您做出的提醒了。”
“这一点请您宽心,”维塔抿唇而笑,“我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