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尤佳人好像断片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贺南亭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太平间。
尤佳人的心是麻木的,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身边的贺景琛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状态。
离别来的太突然,他们好像都接受不了。
朱慧玲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擦干眼泪,拍了拍尤佳人的手。
“孩子,别哭了,怀着孕要保重好身子。你是我们贺家的功臣,你爸爸是心满意足地走得!”
她开始打电话,开始安排贺南亭的身后事。
尤佳人跟在她身边,看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挺直胸膛,忍着悲伤操持着一切。
真的痛彻心扉!
贺南亭的葬礼定在三天后,原本按贺家在海城的地位,葬礼规格绝对不会低。可是锦绣在垮塌的边缘,平日里交好的世家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竟纷纷表示不来。
虽然朱慧玲不说,但是尤佳人知道,其实她是想让自己以儿媳妇的名义出席葬礼的。
毕竟是长辈,尤佳人心里是愿意的。
可是宁巍那边......她叹了口气,真是两难的境地。
果然等尤佳人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宁巍整张脸都黑了。他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但是看着尤佳人一脸悲伤的表情,到底还是没有忍心。
“要去就去吧!”他臭着脸。
“结束就和我去把证领了,再这么拖下去,我感觉你又要被拐跑了!”
尤佳人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宁巍的脸色才好起来。
葬礼那天下起了雨,气温极低,仿佛老天也是为贺家伤心。
贺南韵也回来了,不同于以往,这次她没有冷嘲热讽,穿着一袭黑衣裙,朝着朱慧玲深深鞠了一躬。
“嫂子,你节哀!......”
尤佳人扶着朱慧玲,朝她回了礼。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感慨,就算在刻薄如贺南韵这样的人,心里总是还念着几分亲情的。
她转身看向灵前跪着的贺景琛,只见他挺直着背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前来吊唁的人很少,除了贺景琛几个发小,代表着家族露了面。贺家的远亲竟然像集体说好的一般,一个都没出现。
明明平时老宅的聚会,他们都是到的最起劲的。
周管家伤感的摇了摇头。“贺家的旁支这些人心可真冷。想当年哪一家没有得过先生的恩惠,现在先生走了,竟然来送一送都不肯。”
“现在锦绣风雨飘摇,他们呐是怕我们要得他们的便宜!”朱慧玲冷冷道。“算了,老贺也不会介意的。”
她抬头看着庭外的雨,雾蒙蒙的连着天地,让人心头一阵压抑。
“佳佳,帮你爸爸再上炷香,就推进去吧......”朱慧玲拍了拍尤佳人的手背,眼里满是悲凉。
尤佳人忍着伤心“嗯”了一声,刚转过身,就听到有人进了门。
“贺夫人,请节哀!”
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尤佳人吃惊地转身去看。
一身黑色西装的宁巍出现在她面前,身旁还跟着苏成。
两人面色凝重,都朝着朱慧玲鞠了个躬。
“宁先生,有心了!”朱慧玲回礼。
尤佳人眼看着宁巍朝自己走来,一时愣在原地。
“香!”宁巍朝她伸手,低低出声提醒。
尤佳人这才回过神,把香点燃了递给他和苏成。
宁巍恭敬地朝着贺南亭的灵位鞠了三个躬,把香插好后,才低头看了贺景琛一眼。
往日高高在上的贺家公子,此时眉眼麻木,神情冷漠。
他叹了口气,又看了尤佳人一眼,轻声道:“别太难过,小心身体。”
尤佳人看着他和苏成的背影消失在雨帘里,就听见朱慧玲沧桑又悲凉的声音。
“推进去吧!......”
贺景琛僵直的身子终于在此时有了反应,他看着工作人员推着贺南亭遗体进入火化间,终于再也忍不住,额头磕在地面,痛苦悲鸣了一声:
“爸!......”
尤佳人再也不忍心看,撇过眼无声抽泣。
等安葬完贺南亭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尤佳人把朱慧玲送回贺宅,原想着带贺承欢一起回去的。
孩子却缩在张嫂怀里,眼泪汪汪道:
“妈妈,我现在不想走,他们说爷爷去世了,我要留下来陪着奶奶......”
尤佳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留下来了。她看着朱慧玲祈求的眼神,答应下来。
“好孩子,那你好好陪陪奶奶......”
一位女佣端着饭菜愁眉苦脸的下楼,朝着朱慧玲摇了摇头。
“太太,少爷还是什么都不肯吃。”
张嫂闻言,眉头蹙得紧紧的。“这可怎么办,少爷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朱慧玲露出愁容,叹了口气。“我去劝劝他......”
“妈......”尤佳人伸手接过佣人手里的饭菜,轻声道:“我去吧!”
尤佳人一步步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走廊,在卧室门口停下。她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说了不吃!别烦我!”里面传来贺景的声音,可能是长时间不开口,他的声音粗粝沙哑。
尤佳人默了默,缓缓开口。
“景琛......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想见我。我说几句话,就走。”
卧室里一片安静。
尤佳人神情哀伤道:“爸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倒下了,你让妈怎么活下去?!”
“我知道锦绣现在情况很糟,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你也不应该放弃!”
门内依旧没有反应,尤佳人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泪憋了回去。
“我心里的贺景琛,从来不是逃避的懦夫!饭菜我放在门口了,如果你想清楚了,就出来拿!”
尤佳人静静地看着房门,可惜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忍住悲伤,把额头轻轻靠在房门上。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