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君临抬眸,阴郁冷漠的对上时大柱。
没想到会在穆州城里遇见老时家的人。
他们的命还真是大,居然还活的好好的,看他们的样子,除了消瘦落魄,并没有受多大的苦。
时君临余光四处一瞥,果然还看到了时老太太一群人,还有时家村里的那些村民。
见到时大柱。
两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双方都死死的瞪着对方。
“果然是你们这两个白眼狼。”
“怎么的,你们是不是害死了田土德那群不懂变通的老顽固,才不得不……”
时君临缓缓起身,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若是对方敢动一下,他就揍到时大柱连他娘都不认识。
这是时藐藐教他的。
有了力气和武力,见到欠揍之人,和对方废话不要说太多。
只管揍。
揍到他痛哭流涕,揍到他哭爹喊娘。
揍到奄奄一息。
时君临还未出手。
“啪!”一个巴掌声响起。
他身后的时藐藐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跳跃,甩手,动作漂亮的一气呵成。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时藐藐又变的怯生生。
“我……我不许你骂哥哥。”
“你们都是坏人。”
时大柱捂住迅速红肿的大脸,暴怒,恶狠狠的恨不得此刻就杀了时藐藐。
“装什么装,你这没人要的小贱人,白眼狼。”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见状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及时的拉住了时大柱。
不是他们想替时藐藐说好话,而是穆州城里不允许有打人的事出现,一旦被衙役出现便会被无情的扔出穆州城自生自灭。
“爹,爹,你冷静。”
“冷静啊。”
“是啊,爹。”
“你们两个别拦着我,让我打死这个小贱人。”
时文途死死的拉着时大柱,附在时大柱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本来发疯喊打喊杀的时大柱突然带着戾气安静下来,眼神淬毒一般看着时君临和时藐藐。
俩兄妹混熟的流民,此刻都退到一边吗,对他们的情况视而不见。
只有那个和他们健谈的刘二苟,在时藐藐起身的时候和她说了几句话,才跟着其他流民躲到了一边。
时君临心里有些疑惑。
可现在的这时机,既然时大柱不动手,那就该自己出手了。
一双纤长的手,手指被按的咯咯作响。
就在时大柱和两个儿子商量要怎么收拾俩兄妹的时候。
时文途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拉,一拳头甩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
时君临,左一拳右一拳,速度很快。
拳头密密麻麻的落在时大柱父子三人的脸上。
一对三,毫不落入下风。
一旁围观的刘二苟见状立刻上前,眼看自己无法阻止时君临,拉着时藐藐着急小声劝说说道:“小姑娘,快劝劝你哥哥。”
“你哥哥这样会人被扔出城的。”
刘二苟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俩兄妹说话都很有礼貌。
聊天时俩兄妹还会顾及他的心情。
安慰他。
现在东西边哪哪都是流氓。
流民也变的三九六等。
有点银钱和食物的自然是发号施令的。
再者就是有力气,有用武之地的男人妇人。
剩下的就是孩子,老人,缺陷和受伤者。
这世道,有太多的六亲不认,一路卖儿卖女卖妻子。
刘二苟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父母死在他的面前,而他卖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只为了换取五斤粗粮。
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那时的他被一路同行的人唾弃,鄙夷,各个冷漠疏远,吐口水。
可事实上,真相并非如此,一切都只是表面罢了。
他和时藐藐说起这事的时候,还一脸凶神恶煞的冷笑。
可听到他话的小姑娘脸上却非常冷静,轻轻的安慰了一句,都会过去的,还叫了他一声刘叔。
这让他铁石心肠的心微微有些触动。
是了,他刘二苟其实是个孤儿。
原来的他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失去了爹娘,是无儿无女的养父养母收留了他,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
小时候的他体弱多病,父母便给他起了一个好养活的贱名刘二苟。
家里虽不富裕,但父母却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他。
还给他娶了媳妇。
刘二苟也一直很感恩,对两位老人极其孝顺。
无论做什么,他事事会为父母考虑。
可从他的媳妇孙氏进门后一切都变了。
孙氏刻薄蛮不讲理,还要让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为她当牛做马,搅得一家不得安宁。
后来有了孩子,更是变本加厉。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孙氏所生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是和她的奸夫所生。
他暴怒之下打了孙氏一顿,为了不让年迈的父母伤心,他吞下了这口气。
继续隐忍。
孙氏像是看透了刘二苟,认为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变的更加明目张胆。
与她的奸夫日夜缠绵。
整日骂刘二苟是个没用的废物,那一天他将孙氏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看着她身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直接上手狠狠揍了她一顿。
这次打的她七天下不了床。
孙氏这才意识到刘二苟的可怕,收敛了很多,可她又怀孕了。
孙氏苦苦哀求她的奸夫带她离开。
却被哄着找不到北,直到奸夫消失不见。
才知道奸夫带着她给他的所有东西跑了。
孙氏的第二个孩子没能出生,三月不到就落了红。
孙氏这才老实了不少。
可她每每要和刘二苟行房,都被他厌恶拒绝。
闹旱灾的时候。
一家人上路,可年迈的父母却在路上中毒而亡,刘二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母亲口吐鲜血而亡。
这一切都是孙氏所为,认为他的父母年纪太大,路上肯定会拖累他们。
然后就找到他们,在两个老人耳边吹了风。
等刘二苟回来,就看到两个老人奄奄一息,孙氏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还强词夺理的劝说。
……
后来,才有了他卖妻卖子的那些事。
孙氏被他卖给了一个老头,换了五斤粗粮。
而孙氏的儿子,被他送给了路上的一对夫妇。
大人有罪,孩子无辜。
他的良知还在,只不过未来会是什么样,那就是那个孩子的命了。
而后,他听从养父母最后的交代,好好的活着。
只是他失去了方向,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女的他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一路上,他做事越发的狠厉。
这就是老实人被逼着不得不铁石心肠的真正原因。
刘二苟回想起自己的过往,心中刺痛。
还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时藐藐,语气虽冷淡,字字却透着担忧。
时藐藐看着自家哥哥揍人。
心里忍不住感叹:
啧啧,哥哥揍起人真帅,嗯,就是力道不够。
回头得好好教教,揍人的事可不能马虎。
不远处时家村的村民见到这一幕瞠目结舌,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的时君临现在打人这么狠,完全是往死里打。
时君临早就想打他们了。
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老时家的每个人他都想揍上一顿,可惜他学的功夫不多,还没有胡言舟好。
时老太太见今天巡城的衙役迟迟没有来。
着急的带着一家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们面前。
刚刚远远看着这里,并未发现自己的儿子孙子被打成什么样。
原本他们只想等到衙役到来,将他们两个扔出城。
这会看到他们的样子,时老太太顿时放声尖叫起来。
“啊,杀人了。”
“你这个天杀的小畜生。”
“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帮你们大哥把这个小畜生拉开。”时老太太哆嗦着手,刺耳的声音在小巷里格外响亮。
围观的流民退了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深怕他们的事祸及自己。
时藐藐这时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两根细棍。
朝着时君临扔出一根。
“哥哥,用这个。”
时藐藐明明是一副弱小胆怯的怂样,可就是给人一种很勇的感觉。
时君临一手接过。
对朝着自己冲上来的人,就是一顿乱挥,对着他们身上狠狠揍。
围观的流民见状,又退了退……
时藐藐死死的抓着木棍,但并没有上前。
他们此刻乱成一团。
“别打……别打了。”
“小畜生,你竟敢打我,还不快给老子住手。”
“时余仁,你给住手。”时老太太大声怒喝。
“砰!”时老太太的后脑勺传来剧痛,捂着脑袋转头,就看到时藐藐死死的抓着手里的木棍,脸上委屈害怕,却拿着木棍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时老太太面目狰狞,指着时藐藐,头上流下温热的液体,让她瞬间尖叫,“啊!!”
这次是真的引来了城里的衙役。
“闪开,闪开!!”
“都给我闪开。”
衙役的到来,让围观的流民让出了一条宽大的路。
衙役满意他们恭敬的态度,但依然板着一张脸,阔步走上前。
当他们看到一群人厮打的混乱场面,第一时间拔出大刀,高声呵斥。
一个衙役上前直接一脚踹到最外面的时六柱身上。
“你们真是活不耐烦了,敢在城里打架。”
“还不快都给本衙差停下。”
时老太太见到衙役这才瘫在地上。
指着时藐藐就哎哟哟的哭诉道:“衙差大人你们来的正好,是他们,他们打人。”
“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原本还和时君临打成一团的时家人,突然都安静老实了下来。
站成一排。
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时君临也不例外,一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一个人要面对老时家的一家人。
可他受伤却没有老时家人重。
“是谁先开始动手的。”为首的衙役冷着脸,冷漠的问道。
“是他,无缘无故就打我。”鼻青脸肿的时大柱口齿不清的指控时君临。
“是啊是啊,还请衙差大人明察,他用木棍打的我全身都是伤,你看,你看……”时文彬撸起袖子,到处都是被打出的一道道瘀伤。
时君临低着头一言不发。
时藐藐站在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战战兢兢。
为首的衙役扫了一眼。
不问青红皂白,不问缘由。
然后指着时君临和时藐藐道:“你们青天白日的闹事,公然违抗神女大人的神令。”
“来人,把他们两个扔出城,登记完,永远不许他们踏入城里。”
“是。”
为首的衙役闭着眼睛按了按突突跳的脑门。
自此关闭城门后,每天都要管上这样的事百来回。
他都已经非常熟悉流程。
本来他们应该把闹事的人扔出城。
可老爷交代他们,人多的一方留下,至于为什么,他们作为下属,无从得知。
老时家的人眼睛一亮,顿时被打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心里万分得意,被神女大人厌弃之人,绝不可能再有出路,逃荒路上必是凶多吉少。
他们就慢慢等着渴死,饿死吧。
殊不知,这正合他们的心意。
刘二苟见状想上前为他们解释,被几个衙役恶狠狠的眼神一瞪,缩了回去。
俩兄妹被推搡着走到城门口。
报名字出城门的时候,时君临报了自己以前的名字时余仁。
时藐藐自然也报了原身的名字。
“官爷,还有我,刘二苟。”
在他们转身出城的时候,刘二苟哑着嗓子突然出声。
俩兄妹回头就对上刘二苟挤出的难看笑容。
城里的流民一般不让出去,一旦出去做了登记,就算在城外他们也领不到任何吃食。
登记的衙役只是看了一眼刘二苟,快速的写上名字。
赶他们之前,还严肃的警告他们,不许把城里的情况往外说。
三人再三保证下,衙役这才放人。
转身离开,他们的身后是火急火燎带人在寻找他们下落的夏春。
“不好了宿主,那俩兄妹出城了。”
还躺在床上假寐的沈妙莲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醒声,立刻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这可是自己未来的气运,怎么能就这样从自己的手里跑了。
立刻穿上衣裳,带上帷帽和面纱出了房门。
唤来下人,带着人急匆匆的前往城门口。
而这时候的时藐藐早就到了城外。
前往小路时,还被城外的流民指指点点了好久。
原因无他,这些天,他们是唯一被赶着出城的人。
在流民的心中便觉得他们一定是在城里犯了什么事,才会被赶出来。
要不然神女大人那么善良,一定不会不管。
小路上,时藐藐扶着时君临并排走着。
“哥哥,你刚刚好厉害哦。”时藐藐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时君临全身是伤,被自己的妹妹夸赞,一脸笑嘻嘻咳嗽两声,“咳咳,早就想揍他们了。”
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的刘二苟,无奈摇头。
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酸涩。
不知道这俩兄妹都这样了,为何还能笑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