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村里的人敬着顾妙婉,是因为这是嫂子。
现在……那是真的嫂子。
尤其是经过这么一闹,村里人都知道了,大嫂那边总该借坡下驴了吧?
毕竟村长大人都发话了,放炮,狠狠的庆贺。
放他半个时辰!
“那个男人看起来饱经风霜。”
李冲忽然提醒道:“晒的有点黑,大胡子更是到了胸口那么长,一脸的横肉,看起来有点凶。”
“没事!”
徐尘平静的应了一嘴,大步走向村口的方向。
那个男人很聪慧,会打仗,也懂方略。
要不然也不会在五日内攻下晋平县。
武广一伙叛贼人数固然多,可都是流民,哪怕一万人,在没有家伙事的情况下,也不足为惧。
是那个男人在背后指点,一步步走来,武广等人才吞噬了晋平县。
而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认识他!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经过前后两次的试探,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认识的。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村口处。
大胡子男子正在和于军聊着,看着一派新气象的村子,大胡子眼中蓄满了泪水。
情绪完全控制不住了。
“来了,我大哥来了。”
说话间,于军骤然提起精神:“记住,别乱说啊。”
而后他快步奔到徐尘跟前。
“大哥,我感觉这大胡子不是什么好人,满嘴胡话。”
“刚才还跟我吹嘘,说什么石格部是他的。”
“太能吹了,那不是意味着他有一个部落吗?”
“他还动不动就哭,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军开始悄悄的告状。
“嗯?”
徐尘皱眉。
外人或许不知情,但知府陆展那边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大乾王朝已经被打到了老长城,万余兵马犹如一杆长枪,刺破腹地千里。
十分的迅猛。
而那个部落的名字和石格村一样,都以石格为名。
太巧合。
因为之前根本没听说这样一个部落。
现在把诸多信息串联起来,让他联想到一个不大现实的可能。
村口处很安静,满地大红色的碎纸屑。
大胡子男子站在哪里,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走来的徐尘。
徐尘也在看着男子,双目锐利,含着杀气。
二人相距五丈左右停下,相互对视,像是两只成年的猛虎对峙。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自己的领地内,出现另外一头猛虎,是要打架的,甚至是击杀。
四周一切都安静了。
杀气十足。
二人都没有出声,只是对视着。
无人敢上前。
旁边汇报消息的于军都吓得颤抖,躲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两个人……很不对劲。
他还算了解自家大哥,平日里嘻嘻哈哈,现在突然对一个陌生人严肃起来。
这里面显然有问题啊。
但没过多久,这股杀气就渐渐变了味道,很难言明。
因为大胡子男子再度落泪。
“客人从何而来!”
终于,徐尘先开口,眼睛也红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这一刻也是有些绷不住。
他大概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通过刚才的见面,越发的确认了。
“外人都叫我老黑。”
大胡子开口,所问非所答。
“因为一直在打仗,晒黑了。”
他解释:“我冲锋的次数是最多的,但都没有军功,不把我当人,所以我叛变了,投敌了。”
徐尘紧握的拳头在颤抖,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他一身的蛮力,可扛二百斤的大麻袋,哪怕碰到一般体型的野猪也不怕。
目前为止,也就王志那手下石老五能和他碰一下。
至于小舅子白元武,没碰过,但是无惧。
向田也是不错的,但也没试过。
而就是如此生硬的汉子,此一刻,很是难受,泪水有点控制不住,在强忍着。
“我的手下都缴械了。”
大胡子男子道:“你应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冲杀千里,为的……就是回来看看!”
刀不离身。
刀剑便是自己性命。
把刀剑都交给了别人,自己的命就会有危险。
但这伙人还是把家伙事上交了。
徐尘轻轻点头,旋即长长吐了口气。
“走,回家!”
很平淡的三个字,也好像很平常。
但其中那股子意味,悠远流长。
“好!”
刹那之间,大胡子男子泪流满面。
偌大的男子汉,这一刻,哭的稀里哗啦。
他经历过生死的阵仗,早已无所畏惧。
唯一惦念着的,就这么点事。
回家看看!
快步跟上徐尘的脚步后,他好奇的问:“整个村子都要读书认字?”
“嗯,不但是村民,那些流民也要一起学,不认字不行。”
“好,非常好。”
大胡子男子高兴的点头,看着一栋栋青砖瓦房,更是感触不已。
整个村子的日子,不是一般的好了。
“咱小时候,那破房子到了下雨天就漏雨。”
“那时候穷啊,一心只想把地伺候好,多打点粮食,赚点银子,不要饿死就好。”
“现在都是砖瓦房了,再也不怕漏雨了。”
大胡子男子自顾自的说着。
经由冯寡妇的门前时,哪怕是平时很愿意搭茬的她此刻也选择了沉默。
无他,实在是这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太像了。
身高都差不多,那个大胡子稍微矮一点点,但满脸的横肉,看着就不好惹。
她倒是不怕,只是这大胡子的面相,依稀透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想到什么似的,她试着开口。
“徐大哥,二楞……真的死了吗?”
嗯?
徐尘和大胡子几乎同时回头。
徐尘选择了沉默,因为冯寡妇叫的不是他。
大胡子无奈叹了口气:“二楞比我早两年去的北边,我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影,几乎是必死无疑!”
“砰……”
冯寡妇迅速关闭大门,泪水簌簌往下流。
二楞是她的丈夫,等待五年多了。
其实三年前朝廷就已经给了抚恤,可刚才都看到了那个人,她还抱有丝许念想,觉得自家丈夫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现在看来,几乎是没可能了。
“这么多年,冯寡妇一直在等着二楞的归来。”
徐尘缓缓道:“可惜人已经没了,永远回不来了,我一直在琢磨让这些寡妇改嫁。”
家常一般的话语,却是暗藏深意。
大胡子脚步微微顿挫,侧目。
“所以,她是不是也改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