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珠冷静下来,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听见又能如何,只许你们男子对我们女子诸多质疑,不许我们女子说话了不成?”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我问心无愧。”方玉珠横眉冷对的望着他,“我为女官之首又如何,挑战你们男子的权势又能如何?我身为女官若是都不能为女子说话,畏手畏脚,那我做什么女官?”
“我从生下来就是女子,我这一生都是女子,我若都不敢开口,这世间还有女子敢开口吗?那我做这个女官有什么用呢?”方玉珠清醒的很,根本不被宋时秋的话给吓唬到,“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维护你们男子的权势吗?”
“捂住我的嘴又有什么用呢?公理就是公理,不会因为你们男子对我们女子发出恐吓就被改变,世间公道就在那,就算你们想无视,它也就在那,你们可以歪曲事实,可以视若无睹,但这不代表你们就是正确的,你们逼我们承认的道理,那是思想上的屈打成招。”
“我绝不会因为惧怕惹怒你们男子,就停止为我的姊妹们讨公道,更不会对不公视而不见,即使我的姊妹们还不曾想通,依旧有不少姊妹被你们驯化,但是终有一日,她们都会清醒过来,明白你们男子除了身体不一样,和我们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男子并不是女子的天,这天下也不是男子的天下。”
男子女子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人,除了身上的几两肉的区别,不都是人,怎么男子就是天,多出来那二两肉还能让他们成神仙不成。
宋时秋沉默了许久,笑了出来:“难怪你和阿瑾如今能成为闺中密友,都是一个脾气。”
方玉珠神色松了几分,然后嫌弃的撇撇嘴:“也不知道林六瞧上你什么了,迂腐又古板,她这年纪和才识,配什么青年才俊配不上,你这个老狐狸除了有几分权势还有什么。”
宋时秋:“……”
“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春闱了,你可还能当主考官?”他瞧了两眼方玉珠的肚子,虽然还没有显怀,可是体态上却和之前还是有些许差别,等到春闱的时候就该显怀了,“算算月份,你那时候应当是最容易害喜的时候。”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还能耽误了正事不成。”方玉珠自信的点头,“大不了我到时候带个医女在身边就是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说明这个孩子没福气来这世上。”
“你倒是个狠心的。”
“狠心?我愿意怀胎十月生下它就很不错了,但我绝对不允许我腹中的胎儿影响我的官运。”方玉珠不以为然的笑了两声,笑容看起来有些凉薄,“这世上想生孩子的多的是,哪里差我这一个。”
她也不是说完全不在意这个孩子,只是没有那么在意罢了,她已经请了医女日日守着,该吃的该忌口的一样不曾少,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没有她方玉珠,有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什么事情,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让自己过得不痛快。
“难不成你日后和林六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就越过了林六去?”方玉珠像是随口一问,“那这样你可准备好断子绝孙,她可不见得就是那样的人了,她怕是宁愿不生也不会容忍你这样对她。”
宋时秋手中的动作一顿,他还不曾想过这件事,至于让那孩子越过林瑾去……他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方玉珠有些惊讶,心里倒是有些迷糊了,按道理来说如今宋家只剩下宋时秋一个人了,宋时秋若是正常男子,应当会很希望能有一个孩子才对。
这语气,就好像孩子有没有都不重要,就算是绝后了也无所谓一般。
她眼中带着怀疑:“你怕不是背着林六在府外养了外室吧?所以才不在意林六是否有孩子。”
“养外室?”宋时秋听着这话有些啼笑皆非,他要是有这念头怎么会遮遮掩掩的,“我宋时秋何时这般窝囊,至于后代,有没有又能如何,子女靠的是缘分。”
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若是命中无子,就算强求最后也会失去。
方玉珠挑眉,若是她那公婆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她也能少生一些气:“不和你说这些了,春闱的姑娘都在听雨楼,我去瞧两眼。”
她行到门边,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道:“我有个姊妹如今正借住在丞相府上,你应当不介意吧?”
“她若没有什么不轨的心思自然是无妨。”宋时秋也曾远远的见到两次崔娴,和虞卓然相处的倒是不错,“但避免别人说闲话,你还是早些将她接走的好。”
虞卓然住在府上一个是因为旧友托孤,另外一个是因为对方和蘅暮定了亲事,早晚都是要成一家的。
崔娴不一样,住久了难免不妥。
方玉珠轻笑:“当年林六住在府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这般说,如今倒是嫌弃我家娴娘来了。”
宋时秋正色道:“她当年无处可去,我总不能看她死在外头。”
他当初之所以会留下林瑾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但那时候也并没有其他念头,何况当初他都没有见过林瑾,只听说过林家六女的一些传言,现如今也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嗤,她如今都嫁入你丞相府了,你还嘴硬呢,这么多年了,可不曾听说你有干涉别人家务事的喜好。”方玉珠直接就把他的台给拆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林瑾死在外头,那也是林府造的孽,和宋时秋有什么关系。
宋时秋见她不信,也不多解释,反正这也没什么好过分在意的,既然方玉珠一定要误会那就误会吧,又不会有什么影响。
方玉珠和以前的林六交情不深,并不知道当初的林六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自己的朋友林二换了人,不但林二,林六也和传言中有所不同,但是林六是何时变得不一样的,她却不清楚。
“你觉得是以前的林六好,还是如今的好?”方玉珠眼珠子转了转,想弄清楚宋时秋看上的到底是哪个林六。
宋时秋抬眸:“我只认识一个阿瑾。”
“原来如此。”不是错账就好,“这顿饭我就不吃了,没什么胃口,听雨楼的饭菜也不过如此。”
“去送送郡主。”宋时秋对雅间里的侍女吩咐了一声,“莫让人冲撞了她。”
听雨楼如今除了春闱的女子之外其他人要是想进来要经过层层盘查,一般不会有什么意外,但还是要小心一些。
方玉珠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她只是怀孕了,不是废了:“少说两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