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瓷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怀疑,按照小师妹那副盯徒儿盯到偏执的模样。
她更相信是小师妹要逼婚。
升卿闻言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随后语气稍带了上扬道:“本尊亲耳所闻。”
眠儿心悦于我~
顾如瓷双眸在升卿脸上扫了几番,心中暗自思量,虽然师妹性子有些许极端,但这张样貌却是十成十地惑人。
小眠儿八成是被美色误了去。
以下肖上,虽然在修仙界不算是大事,多有话本传记流传甚广,但故事大多无疾而终,主人公郁郁不得志。
如今瞧师妹模样,想必是懊恼于此。
也是,一手养大的徒儿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若是她,也会有所头疼。
但刚刚的茶卦又是表意如何?
莫不是,此乃小师妹的情劫?
此番合该快刀斩乱麻,将那丛生的妄念斩断,顾如瓷斟酌一番后,适才开口道:“以下肖上,在修仙界常有所闻,那火灵宗就曾有一位真君,被弟子所爱,最终爱而不得走火入魔,道消身陨。”
“远的不论,我妄仙千年内,也有一位广陵君被弟子所爱,最终其弟子被剔除修为,逐出师门,如今早已做土。”
“还有那清槐君…”
升卿越听越不对,怎得都是些悲剧收尾?
她与眠儿自然与他人不同,怎可能最终走向分崩离析的地步,她们会一直陪伴彼此,永世不离。
“大师姐。”她开口打断了顾如瓷搜肠刮肚想出的陈词铺垫。
顾如瓷语气一顿,“怎了?”
“你也听闻了,这养育徒儿需得多加小心,若是爱之过切,易日久生情,若是待之过苛,易心思扭曲生情,为师者,既不可靠之太近,又不能疏之太远。”
“小眠儿会起这番心思,你是否哪里越了界限?”顾如瓷摆出大师姐的架子,又开始絮絮叨叨,话语轻快密集,将升卿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小眠儿那样乖巧的弟子,对师妹产生越界的想法,按她所知,必然与升卿有所关隘。
升卿沉默,难得心虚,指尖扣着茶杯,微微用上些劲,“本尊起初,不过寻她做个抱枕…”
茶杯出现皲裂。
“而后贪欲横生,便想将她捆在身边…”
杯子应声而碎。
不是升卿手中的,而是顾如瓷指尖捏着的,她指尖沾湿茶水还未清去,抬起指着升卿问道:“抱枕?!”
“那你们?!”
升卿坦然:“自是同榻而眠。”
顾如瓷沾着茶水的手捂住脸,她就知道,小眠儿那么乖巧怎么会无故生出这般妄念。
这祸根原是在自己面前!
“你!”
“师妹,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徒儿年岁尚小,不懂情爱,你这般…这般无意引诱,她难免生出遐思!”顾如瓷面上原本的温笑有些绷不住,勉强得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如今她生了妄念,趁着时日不久,还未发生更加严重的后果,尽快斩断为妙!”顾如瓷苦口婆心劝道,她早该知晓小师妹性子洒脱,无所顾忌。
那日问仙山遇见小眠儿,就该将她与升卿讨要过来。
也不会造成今日这般局面。
升卿眼眸微挑,一个邪气的笑意勾起,用灵力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轻端起抿一口后,语气幽幽道:“并非无意,俱是本尊有意引诱。”
“且…本尊不想斩断,她便是要这般依恋着本尊,最好寸步难离,与本尊生死同路才好…”升卿这话说得极为认真,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她知晓凡俗界的所谓情爱,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生同衾,死同穴这一点,她是认同的。
这黄泉碧落,四海九州,她便只想与那一人长久地待在一处。
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是愿意的。
顾如瓷面容僵住,无语凝噎。
所以,小眠儿是被眼前这条坏蛇有意引诱,带入歧途,日日缠榻而眠。
她才二十啊,初入山门那时也不过一十八。
上千岁了的修士,竟如此……
顾如瓷头一回起了想要教训一番这个混账师妹的冲动,可碍于打不过对方,歇了想法。
双手覆在脸上深呼吸一番,冷静下来之后,再问道:“那你此番寻来是为了?”
适才说到升卿在意之处,她默了后道:“若是结为道侣,如今师徒身份便要摒弃,但…”她舍不得,更不习惯。
“师妹不愿与小眠儿结为道侣?”顾如瓷听明白了,难怪师妹一脸闷气而来。
原是渣了徒儿之后,还不愿意负责。
“那简单,日后莫要再靠近小眠儿,她如今修为也到金丹了,本就不该常在师父身边,将她派下山去行走。”
“我那摘星录她还未参透多少,可多让她来守星山,将我衣钵传下。”顾如瓷给郁眠修行细细安排道,她天分不低,难不成要日日做师妹的抱枕不成?
一日十二时辰,与她荒废四个时辰在床上安寝,这对修士而言简直荒唐。
“你与她相处不过两载多,她日后人生漫长,这短暂荒唐终究会遗忘,日后对你死心,一心求道。”
“若是正缘将至,或许会遇上愿与她结为道侣,死生同契之人,届时你便不必再担忧她想要与你结为道侣之事了。”
顾如瓷语气平静,似是在简单分析着眼下情况,既然升卿不愿结为道侣,那便不要再纠缠郁眠,还她一个内心清静。
这两载的迷乱,终究会在漫长的修行生涯中被冲淡,直到淡到化为尘埃。
升卿听到一半,脸色便黑色犹如锅底,眸子中冷峻的气息划过,再一想到眠儿会淡忘她,另寻道侣,眼眸里的煞气就再也忍不住。
“不。”她单手按在茶桌上,那双竖裂开的蛇瞳盯着顾如瓷,语气霸道坚决,带着偏执的疯狂:“除非身死魂消,湮灭于世间,否则眠儿都该是本尊的…”
“她怎么能,与他人结契?”这句话像是在自问,唇齿呢喃着……
升卿心口闷得像是被一拳重击,那股难受的劲无处排解,五指印深深嵌入茶桌上 。
顾如瓷一眼便知,小师妹也动情了,只是还有些…不明白凡俗界的规矩,需要点她一点。
“那既不想她与他人结为道侣,又不愿答应,师妹想如何?”
升卿眼眸里是说不出的阴鸷,抬起眼看向顾如瓷质问,“便只是本尊的…不可吗?”
“你们只是师徒。”顾如瓷换了一个杯子,悠悠倒了一杯稍凉的茶水饮去。
这春山遗空,倒也非真的遗空,眼前这不正是一只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