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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被打发回吴岁晚的院子,沈长戈对两个兵士吩咐道:“暗中跟着缚誉,天黑前,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事。”

“是,将军!”

两人领命离去,三宝立即趴在桌子上,一叠声地询问:“你看见什么啦?抓住什么把柄啦?这事儿不可能……不可能……你咋会这么想呢?你是不是难为夫人啦?你又没有证据,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你是真的不想和夫人好了……完了,你完了……”

沈长戈正要出言呵斥,就听屋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将军府人口简单,能不请自来入书房的,除了韩夫人,没有其他。

三宝反应机敏,立即直起腰身,抱起首饰匣子,一大步就跨到了多宝阁前面。

“夫君……”

随着娇媚的呼唤,韩婵推门而入。

“夫君,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回军营了呢!”

韩婵的眼神从整理书本的三宝身上滑过,落在沈长戈脸上,仔细打量。

“夫君,怎么今日在家,没去寻我呢?你都在忙些什么呀?”

沈长戈端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身形,不答反问道:“吃过午饭了吗?我正要去寻你呢!”

“我起的晚,早饭也用的晚,现在还不饿……”

韩婵不顾屋里站着三宝,屋外站着封屏儿,一屁股坐在沈长戈的大腿上,双臂勾着男人的脖颈,粘腻着嗓音:“都说春困秋乏,我可是深有体会,待着待着就想睡觉,要不是刚刚听见了一阵哭叫声,我又睡着了呢!”

韩婵的院子在东南角,吴岁晚的院子在西北角,两个院子隔着十万八千里,平日里不刻意去寻,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根本见不着面。

韩婵要睡觉,被吴岁晚的哭叫声惊醒了,简直就是在胡诌八扯,一定要是哪个下人多嘴,传讲闲话,被韩“事儿妈”听见了。

是吴岁晚哭了,不是将军府杀猪了,声音不至于传出她的屋子,更别提传出她的院子。

所以,伺候吴岁晚的那个婆子不能留,该趁搬家的时候甩掉她。

沈长戈心里多方计较打算,面上还能一派泰然,与韩婵扯谎:“吴氏这几日伺候父亲不用心,我说了她几句!”

“哦?”

韩婵没想到,只提了一嘴,就把她想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果然那些下人没有传瞎话,沈长戈背着她去见吴岁晚,还吵了起来。

“夫君也不要太凶了,吴氏乡下人,不知礼没有分寸,你慢慢教她嘛!”

“你把她骂哭了,可是不应该。”

韩婵的脸和嘴,一日里千变万化,现在她是贤良小妻子,很自然地关心起自己男人的另一个女人呢!

沈长戈轻轻拍着韩婵的后背,明白她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哼笑道:“教什么教?我可没有那个好耐心,幸好过几天就让他们搬出去啦!让她去山里住,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看她还怎么天天闲逛不着家!”

“要搬走啦?”

“还搬到山里去?”

韩婵的话音里,既有不信,也有惊喜。

“是啊!父亲要搬到山里养病,吴氏也跟着去伺候,不然,她还留在沈府,有什么用?”

沈长戈说起吴氏,就像说府里的下人,韩婵分外满意。

她就说嘛,吴氏丑陋木讷,拿什么和她斗?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见到她韩婵都应该感到自惭形秽。

凭着漂亮脸蛋,她是天下第一,至少现如今为止,她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凭着聪颖头脑,也可以占尽所有好处,就像她家破人亡之后,依然能给自己找到好几条出路,事事顺遂。

当然了,聪明的韩美人想不到。在府里,沈长戈见吴岁晚,她可以很容易就知道。在外面,沈长戈什么时候见吴岁晚,相会多少次,她都鞭长莫及。

“夫君……你真好……我去睡个午觉,你也不要太辛苦哦!”

韩婵扳过沈长戈的脸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便着急离开。把事情了解透了,知道男人没有背叛她就行了,她可不想此时勾起男人的邪火,身子不方便。

“好,婵儿多睡一会儿……”

沈长戈捏了捏韩婵的细腰,带着似有似无的情欲,其实巴不得女人快点走,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应付她。

一男一女假模假样的腻歪了一小会儿,韩婵是真的放下烦忧,回房睡觉去了。沈长戈却捧着首饰匣子,止不住心烦意乱。

他害怕,他真的冤枉了吴氏,再也没有脸见她。

怕什么来什么,天擦黑时,探消息的士兵回话:“兰溪姑娘所说属实,缚誉回村后就一直忙着租赁田地,没有其他说不明白的闲事。而且,缚誉早已成家,周围村子的人都知道,傅家小夫妻十分恩爱……”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的越来越糟糕?

他想要什么,他自己都没脸说。

沈长戈自认对谁都没有亏欠,唯有面对吴岁晚反复无常。

先是狠心绝情赶她离开,而后试探接近盼她回转,最后私心无望,恼怒羞辱之。

沈长戈不知不觉间,在吴岁晚面前,展现了一个男人所有的丑陋与恶劣。

当然,指望不可一世的沈将军低头认错,那是不可能的。

“岁晚呢?”

沈契靠在床栏上,吃着沈长戈喂来的晚饭,嘟囔道:“她出去玩儿,中午都没回来,晚上怎么也不来看我呢?”

“这几日的天气变化多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她出去玩儿,着了风寒……”

沈长戈的假话顺嘴就来,沈契担忧道:“可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风寒的事可不敢大意。”

“大夫说无大碍,吃两服药,多休息,也许明天就好了。”

沈长戈还想再喂父亲几口饭,却被沈契推开。

“哎呀……我不吃了,不是岁晚喂的饭,吃着都没滋没味儿的,我看见你就烦,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沈契的胸肋疼痛难忍,不吃饭也感觉不到饿,沈长戈不常在他身边伺候,根本看不出父亲的不妥之处。

“父亲,早点休息,明早我再来看您。”

“去吧……”

沈契躺在榻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沈长戈替他掖好被角,刚刚转过身,又被沈契叫住:“长戈……”

“怎么啦?父亲……”

沈长戈转回,弯腰凑近,听沈契问道:“房子找到了吗?我什么时候才能搬到你母亲身边去?”

“找到了……就在斜月庵附近,我正在找人收拾,再过个三五日,我们就能搬过去。”

“好……”

沈契因疼痛微红的眼睛涌出几点喜色,喃喃道:“我好想你母亲,她都不来看我,那我就去寻她……”

此时的沈长戈还不明白父亲对孙氏的依恋,他也不理解孙氏对父亲的冷淡,很多时候,他会替父亲不值。

一个男人纳妾生子,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孙氏凭什么闹这么多年,在他父亲病重时也不肯陪伴在身边。可见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不值得父亲对她一生衷情。

就像他不明白,他有意与吴岁晚修好,那女人却攥紧曾经被他驱赶抛弃的事实,像是攥着某种把柄,一直不肯回头。见他面就与他商量怎么和离,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与韩婵最热烈的那一年,沈长戈觉得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一生守着一个最美的女人,他也不亏。

可是,激情褪去后,他发现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也就那么回事儿。就像花瓶,摆的时间长了,也会看腻看烦。他的屋子换个瓶子,或者多摆一个碗,没有错,会很美。

他不觉得他在妻子之外有几个女人是不对的,在大靖朝,养不起妾室的男人,攒点小钱逛青楼都不是什么毛病。为什么他今天喜欢这个女人,明天喜欢另一个女人,就不配得到原谅呢?

他不明白吴岁晚为何那般利落坚决,除了他们相见的头两面,他做的过分了些,往后相处中也不曾薄待于她。若是换了别的后宅女子,不是应该绞尽脑汁,展现风华,留住夫君吗?

可是,吴氏在做什么?对他不假辞色,整日折腾小买卖,租地种田,就是为了搞银子,为了离开沈家做准备。

她一个女子,想要顶门立户,找一个比他沈长戈更好的男人。

他也好奇呢!吴岁晚还有多大能耐?

这几个月以来,沈长戈的心理变化很简单,他后悔了他不说,他犯了错他不认。

今天想着和韩婵继续恩爱,明日又看着吴氏心痒难耐。

今天告诫自己不可出尔反尔,要做守诺践行的君子。明日又放任自己的贪得无厌,做起了虚伪卑鄙的小人。

纠结多日,在看到吴岁晚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时突然爆发。

冷静下来,臭男人很快找回理智,掩藏起龌龊的私欲,端的一派正经模样,好像白日里癫狂可憎的男人不是他。

沈长戈带着三宝从沈契的院子里出来,再次立到吴岁晚的院门处。

“你去……”

沈长戈推了三宝一把:“你去告诉吴氏,事情已经查明,她是清白的,正常过日子就好,我不会再难为她!”

“应该是你去吧!”

三宝一脸迷惑:“你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人,不应该去道歉吗?”

“让你去你就快去,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沈长戈再次用力推了三宝的后背一把,差点把他推个跟头。

“啊……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三宝撅着嘴,拖拖拉拉跨过院门,又听身后的沈长戈嘱咐道:“你去和吴氏说,今日的所有都是意外,我从前答应过的话都是做数的,不必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