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淮看着梁万达,良久蓦地笑了一声,眼神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你与二皇子是一伙的。”
梁万达困惑地抬头,“大人何出此言?”
“没什么。”盛世淮手里把玩着茶杯,碧色的茶水沿着杯壁口浅浅地擦边晃荡,却是丝毫没有洒出一点茶水,他语气淡淡道,“那不知,梁知府想要什么官位?”
梁万达连忙露出笑容,“但凭大人安排。”
“太子正好将辽州的煤山管理权交给了本官,不如你便入盐铁司,进入铁案当一个案长吧。”盛世淮放下茶杯,“火药配方呢?”
梁万达身形微微一顿,随即赔笑道,“大人,您说笑了,这火药配方,小的怎么知晓呢?小的也只是掌管火药厂罢了,益州有二皇子的心腹在,纵使小的用了无数法子,也无法寻得这配方,只能拿现成的火药向大人示好啊!”
“所以你这是在耍我们?”心腹立马叱喝道,没拿到火药配方,他就想进铁案当***?还能掌管煤场?
“小的不敢啊!小的也是诚心诚意的啊!”梁万达慌忙俯身示微,“有没有火药配方又如何呢,只要大人能拿到火药就行了,不是么?”
“行了。”盛世淮抬手打住聒噪的二人,“可有将火药带来?”
“带了带了!”梁万达连忙将一个小盒子从袖中取出,“只是大人,您可千万别拆啊,这万一一不小心走火了,人可就没了!”
“呵!我们大人武——”那心腹再次不屑开口,下一秒便被盛世淮冷言打断。
“毕涵!”盛世淮眼神警告地看向心腹毕涵,毕涵一惊,连忙垂下头,“属下失言,甘愿领罚。”
“自己下去领罚。”盛世淮淡漠道,随即接过了盒子,放到了茶桌上。
“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你,明日本官会上奏摄政王,想必他也是愿意给你这个位置的。”盛世淮再次提起茶杯,这次将茶水一饮而尽,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梁万达心中不以为然。
二殿下才不会让他进入盐铁司呢,毕竟,益州那边还没完工,还需要他回去掌眼呢!
区区一个盐铁司案长算什么。
天府之国的建立者,听着才爽呢!
……
“梁大人,可喜可贺啊!”
赵公公将圣旨放到了梁万达手里,笑吟吟道,“不仅亲自督造天府之田,如今还要去辽州建造建安第一煤场,如此功绩,便也只有开国功臣才能比肩吧!”
梁万达:……
不要啊!!!
他一个正统南方人,不要去天寒地冻的辽州啊!
他要回家搞种地,不要去挖煤啊!
可惜,他的哀嚎声,谢承泽是听不见了,圣旨一到,梁万达就要出发赶往辽州,接手辽州煤场,开始与匪军和曹家一党斗智斗勇。
承欢殿里,谢承泽正写着教材,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走进来的盛世淮好心地递上了手巾,“殿下身弱,平日里还是要多穿些衣裳,正好家府中有一匹薄绒布,正适合这个季节,待臣回府后便令人送来。”
“不用了。”谢承泽婉拒了他的好意,“有人已经送了,尚衣库正在赶制了。”
盛世淮挑了一下眉,“这薄绒布乃是扬州刚兴起的,产量极少,盛家也是机缘巧合才买来的,不知殿下是从何得来?”
“小渺送来的。”谢承泽吸溜了一下鼻子,抱着盛依人送来的小手炉,继续用小凉手攥着炭笔开始写教材。
盛世淮点点头,四皇子的舅舅江鹤南是扬州首富,想必是给妹妹柔妃送布匹的时候,四皇子顺来给谢承泽的,毕竟四皇子对谢承泽十分好。
“不过,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谢承泽微微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最近这两天,盛世淮似乎格外喜欢往承欢殿里跑。
“府里空旷,没什么意思,还是殿下这边有趣。”盛世淮浅笑道,视线落到他旁侧,“殿下可否赐座?臣可以继续为你临摹。”
谢承泽写字用的是炭笔,只是炭笔写的终究脏兮兮的,昨日,盛世淮便来殿里为他临摹成了毛笔字。
谢承泽点点头,拍拍旁边的位置。
他心里是不情愿的,只是盛世淮此人敏锐又多疑,因此他需要建立很强的心理暗示,暗示自己和盛世淮是互相可以信任的君臣,才能保证自己在盛世淮面前不会露出什么刻意或者可疑的动作和眼神。
只是,假的有时候装真久了,就会容易让人混淆。
谢承泽微微偏头,盛世淮正低头认真临摹着他的草稿,他的字形霸道外放,但勾尾之处却有着几分内敛,时而停笔驻思,认真地钻研着纸上的知识,偶尔那双宛若柳刀的双眉轻轻一挑,似是看懂了,继而眼底泻出几分不愧是我的傲然笑意。
注意到谢承泽的视线,盛世淮抬眸对上他,眉眼微微展开,“怎么了,殿下?”
谢承泽匆忙收回视线,“没事,就是觉得你的字挺好看的。”
盛世淮莫名笑了一声,非但没有停话,反而反问道,“比之沈大人呢?”
怎么突然提沈渊……谢承泽认真地想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彼此彼此吧,都不如本殿的钢笔字好看。”
不是他吹,他在现代练习的钢笔字,简直一绝。
“钢笔字?”盛世淮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殿下的化学教材里提过钢的成分,这钢笔与钢可有关?用钢制作成的笔?”
谢承泽没想到盛世淮看得还挺仔细的,竟然还注意到了钢,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吧。”
便不再多说。
盛世淮也不再多问,陪在一旁静静地临摹字体,因为谢承泽写教材还要思考,所以盛世淮抄写的速度很快便追了上来,将写满墨字的纸张铺设开来晒干,盛世淮的视线不禁落到了谢承泽脸上。
青年正认真地写着公式,眉心微微蹙起,因为偶尔抬手思考,白皙的肌肤上沾染着淡淡的炭灰,像只脏了毛的小白猫,正在努力地想晚上该如何捕捉白天不小心逃掉的小老鼠。
盛世淮以前并没有多在意这个青年,对二皇子的印象就是蠢、聒噪,甚至因为这种只会无能咆哮的蠢货竟然是成为他扶植的傀儡皇帝最好的选择而感到厌烦。
他心中完美的傀儡皇帝,是软弱、平庸,只会依靠他的废物。
但后来,和谢承泽深入接触后,他的想法变了。
一只博学多才却没有野心的小猫,才是傀儡皇帝最好的人选。
盛世淮心里很清楚,自己只会用肮脏的手段谋利,他擅权谋,知人心,但在如何赚干净的银子、如何通过变革令王朝更上一层楼之事上,却是一窍不通。
因为他觉得,皇帝不用学这些,自有大把的人会进谏,所以他就没学。
因此,在他发现谢承泽虽无谋略,但在赚钱和变革一事上颇有天赋时,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谢承泽就像是能够填补他黑面里空缺的白,可以为他出谋划策,他能协助自己打造太平盛世,能帮自己用更容易流传后世的方式赚取内库财银,他就像是一把单刃刀,可以劈开陈旧的王朝,带来无数的革新。
软弱无能又无趣的虫子,哪里抵得上一只会卖乖又会杂耍的小猫呢?
尤其这只小猫,还没有野心。
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盛世淮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小猫爱玩,他不介意陪着逗一逗,只要这只小猫愿意随他心意坐上皇位就行。
至于沈渊……
他早晚会除掉他,毕竟,一山怎能容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