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起边上一块半黑色的木炭放进碾盆里用力砸碎,再碾成粉末。
“这个不是我们平时用的木炭,我家管这个叫活炭,就普通的木柴烧至半透,闷灭就得了。”
接着,年轻方士又拿出来一包绿色的新鲜苔藓跟两块棉布,一些细沙跟粗砂。
“这么复杂?苔藓可不好找。”
朱高炽看得脑袋大。
活炭还有棉布好找,苔藓这种东西去哪里找大量的。
他要的是盐场能用的大量制盐法子。
“我现在做的这个活,无论是海水晒盐,还是煮盐,前面都能用。苔藓是我家那会用的,没有就多用些活炭。多一个棉布也行。稻草杆子,草席子,都成。”
年轻方士头也不抬,边操作边跟朱高炽解释。
他用一层苔藓一层活炭一层干净的细沙一层粗砂做了一个格渣网,把玻璃器皿里面的浑浊盐水倒了进去。
当水从最后一层棉布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清澈了起来。
重复几遍以后。
盐水里几乎看不出来曾经掺过沙土。
“过滤到看起来像这样,就可以开始煮了。”
年轻方士装了一茶杯的盐水倒回了洗干净的球形玻璃器皿里面,生火点燃了下面的碳炉子。
朱高炽看着盐水从冒着小水泡到沸腾,没过多久,就能看到球形玻璃壁上挂上了白色的粉末。
水还没完全烧干,年轻方士就把炉子移开了去。
但里面依旧在继续蒸腾水雾。
不过一会儿功夫,整个球形玻璃的底部,就挂上了一层看起来品质相当好的盐粉。
白得像雪,而且看起来晶莹剔透。不带一丝杂色。
“盐场煮盐的话,也是一样的,不能一直煮到干,不然最后,底下的盐就煮苦了。今天也是演示给殿下看,没有接管子留住蒸出来的水。那个水里有很多东西。我还在琢磨中。”
“怪不得,总有一些次等的盐,是黄色的。”
朱高炽觉得自己又被上了一课。
“是的,黄色,黄黑色,就是没搞干净。”
“那,海水晒盐呢?”
“过滤呢,跟这个一样。但有几个点。”
年轻方士也不藏私,当即要了纸笔,把要点写了下来递给朱高炽。
第一,建盐田,最佳是在离海一里左右的滩涂地,万万不能选沙地,泥地更好存海水。
第二,晒盐泥,涨潮时存水,退潮后要细细的把盐田内的泥土翻起来暴晒。
第三,建一个过滤池,分两层,一个大的盐田,套一个小的盐池,小盐池在大盐田的上方,底部用席子和稻草,或者棉布活炭苔藓粗砂,铺好,用来过滤,将盐泥放进盐池中,铺平压实,然后用海水冲洗,水经过过滤流向盐池,就是卤水了。
第四,备一种叫黄鱼茨的植物枝条。这种植物枝条扔进去卤水里,不下沉,就可以开始正式晒卤水。
最后一步,将卤水导入不漏水的池子里,开晒。
“晒的时候,要想早点晒出来,可以在日头最猛的时候,用水龙抽了卤水反复喷晒,能快一倍。”
年轻方士最后再补充了一句。
“好!回头你跟文先生支五百两!”
朱高炽之前就觉得张欣张罗这个实验坊很有先见之明,这会更是与有荣焉。
他原本还想着,起码得等一段时间才有结果。
想不到一来就有。
“还有一个好消息呢。人痘,成功了好几例了。这会正在试猴痘跟牛羊马痘。”
文北郊也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赏,通通有赏!”
朱高炽再一拍大腿。
“就是引电下地这个还没啥进展。”
文北郊略沮丧。
不盼的时候,老是打雷下雨,盼的时候,连个毛毛雨都不下。
今年开春居然一场雨都没下,实验坊里的人脖子都快等长了。
“这个不着急,雷公电母也不是你们能召来的。”
朱高炽宽慰道。
“唉,可惜,我们这些人,没啥呼风唤雨的本事,据说,以前的真人都可以。”
年轻方士提及这个也有点沮丧。
“再等等,蜀王跟武当山的张真人曾有一面之缘,颇为相惜,可能请他来给太子妃看看眼睛,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你们也见一面。”
朱高炽觉得十分可以办一个学术交流大会。
“真的?”
屋里的人齐声惊呼。
“真。就是不知道张真人来不来。我王叔说他经常云游,还不一定能找到人。”
朱高炽高兴过后,想起张欣这事,心里又开始郁郁。
“贵人自有福运,殿下也不要忧思过度。”
文北郊一向很看得开。
而且,他总觉得张欣不是短命的面相,以前是把脉看的,现在跟方士们接触得多,对于面相也略有研究。
张欣怎么看都是福运加身的那种人。
但他也怕好人不长命,所以,话不敢说得太满。
“千尔,你去看看太子妃醒了没?”
朱高炽看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转身吩咐千尔。
“是,殿下。”
千尔应声而去,不一会就带着张欣一起过来了。
文北郊赶紧出门扯了屋外的响钟。
实验坊里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从屋里走出来,聚集到一起。
无论是穿着长衫的大夫还是穿着道袍的方士,一群人一个个轮翻的给张欣把脉。
然后就是一场听得张欣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辩论。
文北郊带领的那些大夫们讨论的是脉象跟疗法。
方士们讨论的是骨相跟面相。
“按太子妃殿下这个长相,怎么看都不是个短命的!贫道愿意以性命担保!”
“你也知道你贫,脉象分明不好。”
“紫气,你们看没看到!那都是功德!”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们那功德的说法,功德又不是长寿,只是少遭罪!”
“太子妃骨骼清奇,不如入道吧。”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想法。”
“富贵至极的面相,怎么可能入道。”
“怎么不能,我原来的师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