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寻喂饭的动作依旧,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
但姜枣还是发现他捏勺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还有他已经下敛着睫毛,看不见眼神的双眼,以及平静到极致的神情。
陆宴寻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沉默让姜枣心里有些发毛和心虚。
她开始反思,话不会说重了吧?
他的男性尊严这么经不住打击?
陆宴寻不说话,姜枣也不敢说话了。
默默吃着陆宴寻喂给她的饭,乌溜溜的黑眼珠时不时往他脸上瞟。
啧,这男人长得真好。
无论看多少次,姜枣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飘过这句话。
无论看多少次,从什么角度看,都看不够。
姜枣唯一佩服原主的地方,就是她太会选老公了。
她怎么就那么有眼光?
这点姜枣自愧不如。
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原主也算造福了她。
因为陆宴寻现在是她老公了。
嘻嘻,其实有那么帅的老公可以天天看着,陪着,有没有爱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都生了两个孩子了, 不出意外的话,往后余生,他们两个会一直相守在一起。
姜枣刚开始只是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看,看着看着就看入迷了,犯起了花痴。
看到最后心不虚了,也不发毛了,偷看也变成了直勾勾地盯着看。
陆宴寻从一开始就知道姜枣在偷看自己,但他也在想别的事,所以并没有理会。
直到悄悄的偷看变成直勾勾的注视。
陆宴寻终于无法忽略姜枣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热发烫的视线。
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陆宴寻抬眸迎上姜枣的目光:“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没有。”姜枣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随便看看。”
“哦?”陆宴寻淡淡的疑问和满满的勺子一起递过去。
哦什么哦,一直看你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脸上没花但是有草啊。
校草的那种草。
陆宴寻长得比她高中和大学的校草还要好看很多很多倍。
总之就是好看,谁也不如陆宴寻长得好看。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男人,已经是她的老公了。
已经不在市场上流通了。
姜枣心里发花痴地想着。
但也只是心里这么想而已。
她还没有忘记她现在和陆宴寻是暂时的敌对关系。
正在互相践踏对方的尊严。
“咳……哦什么哦,你干嘛这么问我?弄得好像我多喜欢看你似的,你以为你很好看吗。”
姜枣拉着张臭脸,故意口是心非。
陆宴寻看了姜枣一眼,又不说话了,只是手中的动作一如既往。
后来两人之间再也没话说。
经过刚才的对话,姜枣也不再偷看陆宴寻。
两人都不说话之后,饭吃得很快,姜枣没一会就把一整碗粥喝完了。
陆宴寻没问姜枣饱没饱,就又添了一碗要继续喂她。
姜枣扭头避开勺子:“我有点饱了。”
陆宴寻浅浅地蹙起眉:“你才吃了一小碗。”
“有点吃不下了。”姜枣摇摇头。
姜枣没有吃饱,只是没胃口了。
鱼汤粥很香,但是太淡了,她喝了一碗就有点腻了,不想再喝。
但如果换点别的吃,她或许还可以再吃一点。
陆宴寻轻声哄:“再吃几口,你吃的太少了。”
姜枣没吃,眼睛往另外一个保温桶上瞟:“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听见这句话,陆宴寻就懂了。
姜枣不是饱了,而是不想喝粥了。
陆宴寻喂姜枣之前尝了一口粥,味道是淡了点。
“妈说不能给你吃。”
姜枣解释:“我就看看,我没想吃,你打开给我看看。”
“好。”陆宴寻答应了,但是有条件,“把这口粥吃了,就给你看。”
姜枣:“……”
姜枣本想作一下给拒绝了的,但看到陆宴寻那张好看的脸,二话没说,鬼使神差地张口吃了。
陆宴寻也没有食言,等她把粥咽下去,就打开了另一个保温桶。
他把保温桶倾斜了一下,给姜枣看里面的饭菜。
全是素菜,炒豆干和炒豆芽,一点荤腥都没有。
不过姜枣也没失望,她婆婆的手艺,她很懂。
就算是简单的炒素菜,也色香味俱全。
刚才盖子一打开,她就闻到了里面的香味。
香极了,她想吃。
陆宴寻看她那馋样,马上把保温桶的盖子盖上了。
“你不能吃这个。”陆宴寻放下保温桶,又端起了那碗姜枣已经喝不下去的粥。
姜枣正闻着饭菜香喷喷的味道,正想象着大米饭配上婆婆做的炒菜是什么样的味道,陆宴寻就把盖子盖上了。
姜枣有点急了:“我知道我不能吃,我又没说要吃,不就是看看吗?看看都不行吗?陆宴寻,没想到你是这么无情的人!”
姜枣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不给我看,我也不喝粥了。”
“只准看,不准吃。”陆宴寻说。
姜枣不满地睨了他一眼:“行,我都说了只是看看,又不是要吃。”
陆宴寻妥协,但他依然有条件:“喝三口粥就给你看。”
姜枣就知道陆宴寻不会这么轻易让她看。
他讲条件,她可以杀价。
姜枣:“一口。”
“四口。”陆宴寻的声音低沉好听。
姜枣:“……”
短暂的无语之后,姜枣怒了:
“陆宴寻,你个奸商,你就不能说两口吗?哪有你这样讲价的?”
陆宴寻目光直视姜枣冒出小火苗的眼底,沉静的语气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五口,马上给你看。”
姜枣磨磨牙:“三口就三口!你不能再涨价了!”
“好,三口。”陆宴寻抿唇浅笑,最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姜枣觉得自己被设计了。
她就是想看他几眼菜,就被喂了几口她不想吃的食物。
连喝了三勺粥,陆宴寻终于大发慈悲地再次把他的保温桶打开给姜枣看。
“你拿近一点啊。”姜枣语气还有点嫌弃,“我又不是要吃你的,你怕什么?就是看看,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只是看看,不是想吃!”
陆宴寻倒不是怕姜枣吃他的。
他是怕姜枣闹着要吃,又不肯喝粥了。
况且以她向来说完话就不作数的做派,陆宴寻都能猜到她等下要怎么闹了。
依姜枣的强烈要求,陆宴寻把开了盖的保温桶拿近了些,让她能看仔细点。
姜枣伸头看着保温桶里的饭菜,觉得更香了,她更想吃了。
“看完了,继续把粥喝完。”陆宴寻说着,就要把保温桶放回去。
“等下!”姜枣一把抱住陆宴寻的手,不让他把保温桶拿走。
陆宴寻弯了弯唇,好笑地看她:“还没看好?”
“嘻嘻……”姜枣咧嘴傻笑了两声,“给我吃一根豆芽。”
陆宴寻:“……”他就知道。
陆宴寻差点轻笑出声,但好在他及时忍住了。
他抿抿嘴,稍稍收起点唇边的笑意,好像在认真和姜枣讲道理:“你说了不吃的。”
看见陆宴寻淡下来的笑容,姜枣知道他可能又要怪她骗他了。
她不想再次把气氛弄那么僵,扁了扁嘴巴,示弱道:
“我是说过,可是粥吃起来有点淡,我嘴巴里没有味道,所以才有点吃不下了。”
委屈巴巴的语气,带着点讨好。
看着姜枣那张一向爱说硬话的嘴巴出人意料地说出了软话,陆宴寻的心顿时就软了。
他还以为姜枣会用下顿绝食这种强硬的态度来逼他。
但没想到,她竟用了那么柔软的口吻。
这不是陆宴寻第一次见到姜枣这一面,被她骗的那次,她也用过。
那次她耍的是阴谋诡计。
从后来发生的事回想起她那次的欺骗,陆宴寻只觉得她当时的嘴脸充满了阴险和算计,让他回忆起来就遍体身寒。
也不愿再去回想。
但这次她的示弱和讨好不再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只是为了想得到一根豆芽而已。
即使是同一张脸和同一款表情,甚至同样的语气,陆宴寻也真的很难把现在的姜枣和以前的姜枣联想到一起。
一个让他从心底里抵触,厌恶。
一个却让他忍不住护着,纵着。
可为什么呢?
明明是同一个人。
究竟是姜枣变了,还是他变了。
姜枣发现陆宴寻的脸色好像比刚才凝重了点,以为他生气了。
赶紧加大马力撒娇:“给我吃一根豆芽,我可以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一根就好,好不好嘛?”
“我不是不喝粥,我喝我喝,我都喝完还不行嘛?前提是给我吃根豆芽,就吃一根豆芽应该没关系的吧。”
姜枣抱着陆宴寻的手委屈巴巴地请求。
为了一个豆芽,她觉得自己快要豁出去了。
可她就是很想吃。
豁出去就豁出去吧。
反正眼前的人是她老公。
今天先豁出去,等改天再从亲嘴那事上讨回来。
这么一想,姜枣更豁得出去了。
“宴寻哥……宴寻哥哥~~~好不好嘛?”姜枣故意夹着嗓子说话。
声音夹到姜枣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了一根豆芽,至于吗?
她长这么大还没对哪个男人这么撒过娇,别说男人了,连女人都没有。
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要不改要两根?
看着姜枣充满期待,似乎还闪着光的晶亮眼眸,听着她一声娇过一声的撒娇,陆宴寻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
一定是姜枣变了。
——这是陆宴寻心里突然冒出的答案。
因为姜枣现在正在撒娇的这一面,从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见。
没错,一定是她变了。
姜枣还在那为了根豆芽宴寻哥哥长宴寻哥哥短地喊,陆宴寻这头第一次觉得,姜枣变得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别说她想吃根豆芽,就算是想吃他的心,陆宴寻也会掏出来给她吃了。
不过姜枣只想吃豆芽,不想吃陆宴寻的心。
而陆宴寻宁可把心给姜枣吃了,也不想让她吃豆芽。
但是他实在被姜枣缠得没辙,最终还是妥协了。
“给你吃。”
因为紧绷而显得冷淡的三个字响起。
“宴……嗯?”姜枣睁大眼睛。
同意了?
她可以吃了?
“给你吃。”陆宴寻重复道。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稍微轻柔了些,但还是有些紧绷。
姜枣眼角一弯,竖起两根手指,得寸进尺地对陆宴寻甜甜笑:“两根?”
陆宴寻:“……”
姜枣歪了歪头,笑得更甜,声音继续夹起来:“宴寻哥哥~~~”
陆宴寻毫不犹豫地妥协:“两根,不准再这么喊我。”
目的达到,姜枣瞬间不夹了。
前一秒还甜出蜜的笑脸也收了起来。
“为什么不准喊了?你不喜欢啊?”姜枣困惑地看着陆宴寻。
他的神色清冷沉凝,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难道陆宴寻这臭男人不是因为她撒娇才心软,而是因为她的语气太恶心了,他被恶心到受不了了才不得不妥协?
这个问题,非常值得姜枣去反思。
她撒娇的样子很差劲吗?
不应该啊,不是她自吹,她这张脸,喜怒哀乐都让人赏心悦目。
就连生孩子的时候,医生都夸她怎样都好看。
她相信那不是安慰,因为她有这个实力。
她这张脸就代表着绝对的实力。
还有她的声音,够不上天籁之音,也算得上清甜悦耳了。
有那么差劲吗?
而且不都说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吗?
她撒那么卖力,陆宴寻怎么一点都没飘?
他看起来不仅不高兴,还让她闭嘴。
她有被打击到。
对于姜枣问出的问题,陆宴寻没说喜不喜欢,只说了一句:“总之以后别喊了。”
他不是不喜欢,是很喜欢。
但是不想她因为只是想得到一根豆芽,就随随便便这么喊他。
这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根豆芽。
他不想这样。
总之就是不行。
姜枣也没执着地追问,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哦,那我以后不喊了。”
姜枣答应不喊了,陆宴寻心里却不舒服了:“我不是让你不喊。”
姜枣:“……”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就是让我别喊啊!
难道“不”字,和“别”字,这两个字在陆宴寻眼里不是一个意思?
姜枣再次困惑了。
于是她非常认真地问:“那我到底喊还是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