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梦嘴上说的那么真诚,其实并不是觉得自己打了欠条也没用。
她反而觉得太有用了。
她马上就要读大学了,美好的大学生活在向她招手。
打了欠条就等于背了债。
她的未来一片光明。
如果被人发现她欠了债,那就是她人生的污点。
所以这张欠条她是绝对不能打的。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周美霞会借钱给她才怪。
面对周梦梦伤心欲绝的眼泪,周美霞的心思全在护着姜枣上,一点也没心软。
“钱我不会再借给你,就算你亲手写欠条给我,我也不会再借一分钱给你们!你们娘俩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周美霞无情的拒绝在周梦梦心里,犹如天塌下来了一般。
她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质问周美霞:“姑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逼我?难道你想逼死我吗?”
周美霞不肯给钱,周梦梦干脆以死相逼。
吴丽丽见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心疼坏了。
“周美霞,你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亲侄女逼死,你才开心吗?”吴丽丽也哭着质问起了周美霞,“她可是老周家的希望啊!”
周美霞撵不走她们,但又怕她们再出手伤害姜枣。
吴丽丽和周梦梦身板都不大,周美霞就算一对二,也能应付得过来。
但是她们毕竟是两个人,身板再小也有四只手。
周美霞不敢赌,只好护着姜枣离开。
“枣儿,我们走,让她们在这闹吧。”
周美霞护着姜枣往门外走。
姜枣知道她妈在担心什么,她也很担心。
就凭刚才吴丽丽那两下,姜枣不敢保证她不会再对自己动手。
这母女俩发疯不要紧,发起疯来伤到她就麻烦了。
看着嗷嗷哭的母女二人,姜枣突然很后悔回娘家。
要不是她作天作地的非要回娘家,也不会遇到这么麻烦的场面。
姜枣跟着周美霞走出堂屋,来到了院子里。
正打算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吴丽丽追出来了。
所有人都走了,周梦梦也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灰地撵了出去。
“周美霞,你不要走!”
吴丽丽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周美霞的一只胳膊,“今天你不给钱就别想走!”
“吴丽丽,你是强盗吗?”周美霞松开姜枣,对她挥挥手,示意她躲躲。
姜枣听话地抱着肚子躲了老远。
看着虎视眈眈的母女俩,姜枣觉得躲远了也不一定安全。
于是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反锁上门。
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动静。
她担心她妈吃亏,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但她是个孕妇,又不能出去助她妈一臂之力。
只能心急地看着外面,祈祷她妈千万不要吃亏。
“梦梦是你亲侄女,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要是还认周家这个娘家,就把钱给了!以后咱们还是好走动的亲戚!”
吴丽丽态度十分霸道。
周梦梦浑身狼狈地来到她妈身边,哭红眼地附和她妈:“是啊姑姑,你要是还把我当侄女,就把钱借给我,借条我爸妈会打给你,就当我们借的还不行吗?”
母女俩软硬兼施,以为总有一款态度能让周美霞掏钱。
结果周美霞果断地把手一挥,拒绝的干脆:“不借!今天你们就算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借一分钱给你们!”
说罢一指大门口:“你们现在就给我滚!以后也别再来我家了!看见你们娘俩就烦!”
周美霞的果决让吴丽丽和周梦梦都愣了一下。
她们没料到周美霞软硬不吃,真跟她们闹到了彻底撕破脸的地步。
这下周梦梦也终于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吵架闹矛盾。
她姑姑这是要跟他们家断绝关系啊!
不,那怎么行?
她不能跟姑姑家断绝关系,不然她读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
不买自行车,她顶多在朋友们面前丢个脸,但如果大学上不成,那是一辈子的事。
上不了大学,她一辈子的前途就完了。
他们全家只靠他爸在零件厂那点工资生活,如果不是姑姑经常接济,她连上学的钱都没有,早就跟姜枣一样早早辍学在家干活。
在家打两年猪草,满十八岁之后的好前途也只是和姜枣一样,去纺织厂做女工而已。
而且她没有姜枣长得漂亮,也不太可能有她嫁得好。
毕竟,像陆宴寻那样优秀的人能有几个?
像姜枣那样撞大运嫁进高门的人又能有几个?
周梦梦心中嫉妒死了姜枣,但也知道,她是不太可能有姜枣那种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狗屎运的。
她最后的结局,估计也就随便找个和她一样没什么学历前途,也就是所谓门当户对的男孩子嫁了。
此时的周梦梦不仅没了嫉恨姜枣的念头,就连买自行车的心思都歇了。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自行车和大学四年的花费孰轻孰重。
“姑姑!”
周梦梦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周美霞面前。
这一举动直接吓到了吴丽丽,震惊了周美霞,还把隔窗看掐架的姜枣给看傻了眼。
啊,妈呀。
这又是什么情况?
要演哪一出啊?
姜枣一手捂肚子,一手捂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戏剧性的一幕。
周梦梦用膝盖跪挪到周美霞面前,哭着求原谅:“姑姑,对不起,我错了!”
周美霞冲天的怒意被周梦梦这一跪,直接给跪散了。
过年给压岁钱的时候周梦梦都没给她磕过头,现在突然下跪,多少让周美霞有点反应不过来。
周梦梦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保住自己大学四年的花费。
没有姑姑的支持,她就算考上了大学,大学四年也会过得十分艰难拮据。
她宁可不要自行车,也不要过那种苦日子!
周梦梦一把抱住周美霞的腿,痛哭着道歉:
“姑姑,对不起,我跟你道歉,跟表姐道歉,我错了,真的错了,都是我不懂事,我该死,我不该那样说表姐,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能消气就可以!”
“我不买自行车了,也不用姑姑你出钱了,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呜呜呜……!”
周梦梦哭得肝肠寸断,字字句句都在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
吴丽丽刚开始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下跪道歉,但她是个人精,很快就猜到了女儿的真正意图。
马上加入进去,开始演起来。
“姐啊!”
吴丽丽一个箭步上前薅住周美霞的手,用双手紧紧抱住。
和周梦梦同样痛哭道:“姐啊!都是我不好啊!是我没管教好孩子,让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千不该万不该推你和小枣,我不是人,我该打!你要打就打我吧!”
说着就拽着周美霞的拳头往自己脸上打。
周美霞回过神,用力抽回自己的拳头,才没打到吴丽丽脸上。
但吴丽丽演这一出并不是做做样子。
她来真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来真的,怎么扭转局面?
周美霞不肯打,吴丽丽就自己打自己。
啪啪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来。
姜枣在屋里都能听到耳光清脆的响声,一听就知道打耳光的人下了狠手。
一下接一下,姜枣光是听着都觉得脸疼。
捂着嘴的手改成了捂着脸。
吴丽丽的打自己耳光的声音和周梦梦痛哭道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姜家院子里混乱成一片。
“你们……”
周美霞被弟媳妇和侄女的操作闹得没脾气了。
怒也怒不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心软。
借钱是不可能借的。
且不说这母女俩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看在她们都认错都认到这份上的地步,周美霞决定不跟她们计较了。
“行了,别哭了,也别闹了,我知道了,快起来吧,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周美霞伸手去拖周梦梦。
周梦梦不肯起来:“姑姑,你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姑妈不松口原谅她,她这场戏就要一直唱下去。
吴丽丽也添油加醋道:“是啊,姐,今天你要是不原谅梦梦,我就让她跪死在你面前!”
周美霞本想说几句狠话骂骂她们,但是又怕她们继续纠缠。
她真怕这娘俩吓到她家枣儿,只想快点把她们打发走。
为了让姜枣的情绪少受点影响,周美霞只好违心地敷衍了她们几句:
“知道了,我原谅她了,你赶快让她起来吧。”
终于求得姑姑的原谅,周梦梦停止了嚎啕的哭声。
她仰头向周美霞求证:“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原谅我了?”
周梦梦问的真情实感,周美霞也真情实感地敷衍:“我真的原谅你了。”
“谢谢姑姑!”周梦梦感动哭了,又哭着道谢。
但她不是被周美霞的原谅感动哭的,而是被自己能屈能伸的品质感动哭的。
经历过这件事,周梦梦觉得自己的格局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不知道甩姜枣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多少条街。
吴丽丽拉起周梦梦,心疼地帮她掸掉裤子上的灰。
明面上对周美霞感恩戴德,实际上心里恨死了她和姜枣。
今天这顿羞辱她吴丽丽记下了。
等将来她家梦梦考上大学,他们家翻了身,她一定会找机会讨回来的!
周美霞懒得管她们心里的真实想法,反正这门亲戚她以后是不打算再走动了。
如果周建设还认她这个姐姐,那他们就还是姐弟,但也只是念着小时候的姐弟情而已,想让她再出钱帮衬,不会了。
如果周建设不认她,她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可以走动,不差他这一门亲戚。
“你们回去吧,今天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美霞心累地挥挥手,不想再多看吴丽丽她们一眼。
吴丽丽还想趁机会说买自行车的事。
刚要开口,就被周梦梦抢先了:“对不起姑姑,今天给你和表姐添麻烦了,我不买自行车了。”
周梦梦都亲口说不买了,吴丽丽也不甘心地闭了嘴。
周梦梦又周到地朝姜枣所在的方向说了几句话:“表姐,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和姑姑一样原谅我,但不管你原不原谅,我都诚心跟你道歉,表姐,对不起。”
姜枣扯了两下嘴角,无力吐槽。
也没有回应周梦梦的道歉。
最后吴丽丽和周梦梦娘俩一人顶着一张满是巴掌印的脸,一人浑身是灰,模样十分狼狈地离开了姜家。
院子里终于重归清净。
姜枣在屋里呆站了一会,才出去。
她还特地跑到院门外,想看看吴丽丽和周梦梦是不是真的走了。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看见人了。
她一伸脖子,就被门外的人抓了个正着。
不过不是周梦梦她们母女,而是一个让姜枣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
姜枣和陆宴寻看了对眼。
整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愣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里还实时飘过了几句话。
咦,这人长得好像陆宴寻啊。
妈耶,这人不是陆宴寻还能是谁?
奇怪,陆宴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陆宴寻竟然在这里???
他不是回家了吗???
陆宴寻静静看了姜枣很久,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简直精彩纷呈,比戏剧中的变脸还要精彩。
两人就这么对眼看了很久,好半晌,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陆宴寻身姿挺拔颀长,像一棵冷松,笔直地站着,很好看。
怎么看,怎么好看。
可惜姜枣就没那么好看了,她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手扶门板,身体前倾,还伸长了脖子的姿势。
乍一看,像在做贼似的。
还是那种偷偷摸摸,结果被人当场抓到的小毛贼。
不看姜枣那张脸,就她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看,怎么像贼。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枣赶忙站直了身体,脖子也收回来了。
“咳!”为了缓解尴尬,姜枣非常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来着,她是不是该问陆宴寻怎么又来了?
他是没回去?
还是回去了又来的?
姜枣默默在心里总结了几个问题,打算等下就问问陆宴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