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的意思就是死了。
就像周梦梦那天和姜枣吵架的时候说的那样，孩子最好生不下来！
姜枣的孩子要是真的生不下来，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怎么神气。
周梦梦幻想着姜枣胎死腹中的画面，心里一阵痛快。
快走到堂屋门槛的时候，姜枣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从脊梁骨直冲她的头顶。
冷得她头皮都麻了。
很不舒服。
姜枣意有所感，猛地回过头。
视线恰好撞上周梦梦那来不及收回的恶毒目光。
姜枣顿时明白刚才那种感觉来自哪里。
姑姑家对周梦梦还有用，不光这次的自行车钱，还有以后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什么的，大概全都需要姑姑来出。
所以周梦梦暂时还不想让姜枣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免得罪了姑姑家。
她很快地眨了下眼睛，十分自然地将眼中的恶毒掩去，换上了无辜的假笑。
“表姐，你看什么啊。”周梦梦好奇地问。
尽管周梦梦已经尽力在掩饰了，但姜枣还是相信自己第一眼看见的画面。
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周梦梦想害她。
姜枣没回答周梦梦，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最后什么也没说地跟着她妈进屋了。
四个人在堂屋坐下来。
周美霞和姜枣坐一边，吴丽丽和周梦梦坐在另一边。
刚坐下，周美霞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说吧，你们今天干什么来了。”
周梦梦看了周美霞一眼，又看了她妈吴丽丽一眼，示意她妈说话。
吴丽丽挤出一个亲热无比的笑：“姐，前两天来的时候，我就打算跟你说的，但是那天没说成，所以今天才又来麻烦你。”
周美霞早就知道吴丽丽是来借钱给周梦梦买自行车的。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她。
等着她继续说。
吴丽丽清了清嗓子：“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梦梦这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这孩子在高考之前还有个心愿想完成，她看上一辆自行车，特别想要，但是我们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买那么贵的东西，所以就来找你了。”
吴丽丽说完这话，周梦梦立刻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周美霞。
周美霞的视线从吴丽丽脸上移到周梦梦脸上。
姑侄二人四目相对了几眼，周梦梦就委屈地垂下了脸。
她咬着嘴唇，看起来一脸难过的样子。
“梦梦，你都没高考呢，怎么就要买自行车啊？”周美霞开口之前，姜枣抢了先，“现在你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复习，准备备战高考吗？”
“这是我高考之前的愿望，买了自行车之后，我会更努力复习的。”周梦梦这会倒是没有刚才在门口那股倔强劲了。
连语气都软和了几分。
姜枣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挺会审时度势的。
问别人要东西的时候，骨头就软了。
“可是你哪里来的钱买？”姜枣再次真诚发问，“你自己准备了多少钱？不会所有买车的钱都要别人来出吧？”
周梦梦无措地看了眼周美霞。
见姑姑无动于衷，又求助地看向她妈。
姜枣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确实想要姑姑家出全部的钱。
但又没脸说实话。
吴丽丽收到女儿求助的眼神，接话道：
“小枣，梦梦她还是个学生，平时的零花钱都是我们大人给，她整天忙着读书考大学，哪来的钱啊，又不像你，早早就出去做工挣钱了。”
姜枣看着对面的母女俩，无声冷笑：“她没钱，舅妈也没有吗？”
吴丽丽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唉声叹气地哭穷：“我和你舅舅成天起早贪黑的，挣那点钱都不够养家糊口的，哪有多余的钱买车啊。”
吴丽丽的意思姜枣听明白了。
就是买自行车的钱他们家一分都拿不出来。
周梦梦也点头附和：“是啊，我看上的那辆是新款女式自行车，颜色是水红色的，龙头前面还有灯，要二百八十块钱。”
说起那辆新款自行车，周梦梦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
她语带向往地说：“我们学校现在只有两个人有，我要是也买了，那我就是第三个拥有这款自行车的人，可时髦，可洋气了。”
听周梦梦说话的语气，姜枣眉头拧了又拧。
这语气听着根本不像是来求人借钱的，反而像是别人欠她的，她今天来讨债的。
而且二百八十块钱？
二百八十块钱对现在的富婆姜枣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按照普通人的收入来说，就很吓人了。
以她爸给人配驴的工钱来算，要不吃不喝干上一年多，才能买得起周梦梦说的那辆自行车。
以姜枣在纺织厂的工资来算，也要不吃不喝八九个月才能攒到。
也就是说，姜枣和她爸两个人的工钱加起来，一分钱不花也要攒半年，才能攒到这二百八十块钱。
一张口就要借人家爷俩半年的收入，姜枣不知道她们怎么有脸开这个口的。
也不知道她们没钱为什么还要买那么贵的东西，这么笃定有人买单？
还好意思说什么全校只有两个人有，她买了就是第三个拥有这款车的人了……
还什么可时髦，可洋气了……
家里穷的学费都需要亲戚接济，时髦和洋气跟她有关系吗？
一个高中生，自知之明这四个字没学过吗？？？
姜枣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她承认自己有些被气到。
但她忍耐着没有发作，十分好心地劝她们：“没钱就不要买车了吧，你一下借那么多钱，多久才能还上啊，还没高考就负债累累，这样压力太大了，会影响学习的吧。”
吴丽丽和周梦梦都愣了一下。
姜枣这意思，还要她们还钱？
周梦梦不高兴地撇了下嘴，“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姜枣惊讶地眼眸微睁，“你堂堂一个准大学生，连一个初中没读完的人说的话都听不懂吗？”
周梦梦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眼神阴沉沉地看着姜枣。
姜枣冲她笑了一下，说：“你们说的那么直接，那我也直接问了，舅妈，今天这钱要是借了，将来是你们谁来还啊？是舅舅舅妈还，还是梦梦自己还？”
周梦梦一听姜枣真的要让她还钱，心里非常生气。
她是来找姑姑借钱的，又不是来找姜枣借钱的。
姑姑都没说什么，她姜枣算个什么东西啊？！
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
周梦梦真的很想骂姜枣，但碍着她姑姑在场，硬是忍住了。
吴丽丽也没想到姜枣会直接提出让她们还钱的事，心里同样很不高兴。
她觉得姜枣自从嫁了人之后，就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仗着自己嫁了好婆家还怀了孕，就回娘家耍起了威风。
可是别忘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周美霞同意，姜枣根本没资格在娘家耀武扬威。
不过吴丽丽生气归生气，根本不把姜枣放在眼里。
她今天的主要目标还是周美霞。
所以吴丽丽直接忽略了姜枣的问题，转头跟周美霞说话：
“姐，我也知道这二百八十块钱有点多了，但梦梦真的很想买那辆车，我们周家就出了梦梦这么一个大学生，我和建设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但是有心没力，你是梦梦的亲姑姑，又那么疼她，你就帮帮她，满足她这个心愿吧。”
吴丽丽说着，用手肘拐了周梦梦一下。
周梦梦立刻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表情充满期待，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周美霞：
“姑姑，那辆自行车好漂亮，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如果你能给我买的话，我会对你感激不尽的，将来我大学毕业，有了好工作，一定会好好孝敬你。”
姜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觉得好笑得很。
现在又不说借钱了，改成帮忙了？
果然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别人欠她的态度。
让姜枣觉得更好笑的一点是，周梦梦说她将来有了好工作会好好孝敬她妈，那她如果没有好工作，是不是就不孝敬了？
不过也无所谓，她爸妈有他们姐弟三个孝敬，轮不到周梦梦这个外人什么事。
姜枣偷偷瞄了她妈一眼，想看她妈是什么反应。
其实不管她妈最终做什么决定，姜枣都不会反对。
虽然她不太乐意把钱白给出去，但是二百八十块钱，对她来说只是小意思。
只要她妈开心，哪怕让她白给，她也认了。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要她妈妈开心。
如果是以前的周美霞，这钱她咬咬牙也就给了。
她甚至还会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还不还的，拿去花就是了，以后有了再给，没有就算了。
但是现在，周美霞不想那么算了。
周梦梦那天那样说她女儿，这事在她心里一直膈应着，到现在一点也没下去。
但是看在周建设的面子上，周美霞还是打算把钱借给他们，谁让建设是她的亲弟弟。
只不过钱也不是白借的。
周美霞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吴丽丽真的要借，就让她打欠条。
不仅打欠条，她还要收利息。
到时候连本带利全都要还给她。
“丽丽，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二百八十块钱实在不是小数目，但是看在建设的份上，你想借也可以……”
说到这里周美霞停顿了一下。
吴丽丽一听周美霞要借钱给她们，高兴极了：“是啊姐，二百八十块钱确实不是小数目，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啊，你肯帮忙那就太好了，可不说你把梦梦当成亲闺女一样疼呢！”
周梦梦听到这，以为她心心念念的新款自行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立刻对姜枣投去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眼神中还附带了一句鄙夷的嘲讽：看吧，你意见那么多，姑姑最后还不是答应给我钱买车了！姑姑是我亲姑姑，我们俩可是一个姓的，你就算是她亲生女儿，也只是个外姓人！
姜枣回了个白眼给周梦梦，懒得理她。
两三百块钱对她这个富婆来说无所谓，真给了也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周美霞的目光在对面两母女脸上来回一扫，继续道：“让梦梦打个欠条给我，再写上利息，二百八十块钱本钱你们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但是我们要有言在先，利息按月给我。”
吴丽丽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周美霞：“什么？你说什么？你让梦梦给你打欠条？还要收利息？？？”
“对。”周美霞直视吴丽丽瞪大的眼睛，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和建设谁打欠条都不行，就让梦梦打。”
对于她妈的最终表态，姜枣也惊讶了。
她妈竟然没有白给钱的意思？
还收利息的话，那不就是赚钱的意思吗？
啊，妈妈！
真是她的好妈妈！
姜枣心里那点小小的郁闷瞬间散个精光。
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她笑盈盈地看着吴丽丽和周梦梦，想知道这钱她们还借不借了。
最好是借。
因为只有借了，她妈才能赚利息。
周梦梦显然也被周美霞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以为她姑姑已经答应给她出钱买车了，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仅要她还钱，还要她付利息？
这还是那个给她交学费，给她买新衣服，给她零花钱的姑姑吗？
“姑姑？”周梦梦张了张嘴，诧异地问，“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你怎么会让我还钱呢？你那么疼我，以前给过我那么多钱，也从来没有让我还过啊。”
周美霞表情冷淡地看着周梦梦：
“梦梦，以前我对你好，是真的疼你，因为你是我弟弟的第一个孩子，我疼你比疼枣儿还多，有时候枣儿没有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买，甚至为了给你交学费，最后让枣儿辍学不念了，我对你掏心掏肺，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周梦梦一脸茫然地看着周美霞，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