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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步兵已经接近了城墙,吴剑男挥手,“放箭,开炮!”他高呼。

轰隆隆的炮声响了起来,城头上满天的羽箭仿佛飞蝗一样倾泻而下来。炮弹从羽箭中穿了出去,像是坠落的流星一样砸在城下。许多蒙古士兵中箭倒下。许多蒙古士兵被炸飞。惨叫声,哀嚎声传来。紧接着许多蒙古士兵填补同伴留下的缺口,抬着云梯,高举起盾牌,一点点向城墙靠近。

轰隆隆炮响,对面蒙古阵地上,那宛若流星一样的炮弹向城头上射来,它们挥出滚滚的浓烟,咆哮着飞到天空中,与城头上射出的炮弹,羽箭交织在一起,天空中像是流星横飞的画面,有一瞬间又错开,咆哮着,哀嚎着砸在对方的阵地上。

伴随着砰砰的巨响,城下燃烧起数个火球,随之浓烟升腾而起,火光裹挟着蒙古士兵的残肢断臂,冲向天空,城头上也是如此,炮弹在城头上炸响,城头上浓烟滚滚,遮蔽住每一个人。火光冲天而起,百姓和大宋士兵的残肢断臂,随着浓烟,火光冲到天空。炮弹燃烧的焦灼气味,鲜血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蒙古士兵把云梯搭在城墙上,攀爬到云梯上,他们叼着弯刀,仰头盯着城墙的眼里透露出凶残,狠厉的神色,城墙上烟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个探出的头颅,他们盯着攀爬的蒙古士兵的眼睛透露出仇恨,很快他们缩回到墙垛里,然后拎着黑油桶,举着石头,向城下淋泼,向城下砸。

远远看去,那坠落的石头,像是山体崩塌滚落的山石,发出嘁哩喀嚓的巨响,那淋泼出去的黑油,就像是一张张黑色的巨网,泼到蒙古士兵身上时,蒙古士兵整个人都变成了墨黑的颜色。然后大宋士兵和百姓把火盆中燃烧的黑油倒了出去,城下陷入一片火海,蒙古人的哀嚎声,惨叫声从滚滚的浓烟中传出来,浑身着火的蒙古士兵从浓烟中跑出来,他们张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只跑了几步就跌倒在水洼之中,他像是一截燃烧殆尽的木头,抽搐着面皮,盯着前方的眼睛透露出绝望,他们感觉到浑身疼痛,麻木。冲入他们鼻孔的浓烟味,使得他们晕厥,他们想活下去。四周冰冷血水炙热的火焰包裹着他们。他们只能无助的闭上眼睛,数不清的脚从他身边走过,像是潮水一样的蒙古士兵冲到城墙下,他们像是之前的人一样,攀爬到云梯之上。

“太残酷了!”范用吉在嘈杂的战鼓声,呐喊声中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他心想:“这人是谁呢?”他回头看。

一个身材高大,强壮,蒙古长袍外套着明光铠,笠形盔上戴着风雪帽的老汉人将军在一群蒙古官兵的簇拥下向他走来。

范用吉眼神变得黯淡无光。老汉人将军叫刘整,是大宋的降将。刘整之所以投降蒙古人全拜贾似道所赐,贾似道在南宋实行打算法,刘整因为无法核对军中账目,怕朝廷怪罪,因而投降了蒙古人。刘整曾经上书忽必烈,欲取南宋,先破襄樊。

“是大人!”范用吉说,双手抱拳,面对刘整拱手,他身边的将校纷纷抱拳拱手。

刘整摆了摆手,走到范用吉身边,注视远方的樊城。

黑压压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阵阵的闷雷,咆哮着,响彻天地之间,黑暗笼罩着樊城,樊城点亮的火把光芒,就像是黑暗中飘忽的鬼火。呼啸着的,带着悲凉气息的风从北方吹来,使得整个樊城都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再伴随着哀嚎声,惨叫声,轰隆隆的炮声,樊城给人一种恐怖,阴森,鬼魅的感觉。

刘整摇了摇头,“如此消耗下去,我们的军队损失很大!”他说,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一阵风吹来,他笠形盔边缘垂落的白发随着风轻轻摆动,有时那缕头发会搭在他面颊上,遮住他面颊上一条条长长的刀疤,这时他的这张脸显得格外的苍老,就像是岁月磨砺过的一张脸。他的脸上白皙中泛着黑,像是情绪焦虑中人面色表现出来的那样,他的一双浓眉之下,他的眼睛斜长,眼神波澜不惊,就像是经历过大场面,大凶险人眼中蕴含的神色,这表明他处事冷静沉着,富于应变能力。他的鼻梁高挺,鼻头硕大,鼻头像蒜头鼻,又因为他的鼻梁高挺,所以他面容显得立体。

“是这样的!刘将军!”范用吉说,不敢直视刘整,他看到刘整的眼睛里渐渐露出凶光,他不怕刘整这个人,而是怕官大一级压死人。

“史天泽,史大人来了吗?”他继续问。

“他没来!”范用吉说。

“也许他正在城南。”

“樊城城南码头?”

“正是那里!”

“史大人想夺取樊城城南码头,控制汉水浮桥?”

“若不控制汉水浮桥,或者烧毁浮桥,襄阳守将吕文焕必率军救援樊城!”

“原来如此!”

“老夫听说你擒拿了樊城守将,范天顺,牛富!”

“末将擒拿了二人!”

“你带老夫去见他们!”

“刘将军,此时我怎么可以离开军队?”

“你怕了?”

“末将不怕!”

“还不带老夫去?”

“末将想收兵后再带老将军去。”

刘整握紧刀柄,抽出腰间宝剑,随即又把宝剑按了回去,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惨白,盯着范用吉的眼神里透露出凶光,范用吉低垂下头,手心里冒出冷汗。刘整身后的将校抽出宝剑,挥剑指着范用吉,“你算什么东西,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将,焉敢和我家大将军顶嘴!”他说,挥剑就劈范用吉。

范用吉浑身颤抖,却不敢动,他身边的将校面色变得惨白,惊惧地盯着劈来的长剑。

“末将不敢慢待刘将军,末将是怕伯颜丞相怪罪!”

听到伯颜,刘整面色变成绛紫色。他伸手抓住将校的手臂,将校跪倒在地上,仰头看着他,“老将军,”他说,“末将看不惯三姓家奴慢待将军!”

范用吉面色变得黑沉,浑身颤抖,一个刘整身边的小校也敢说他是三姓家奴!岂有此理,气煞人也!

“哎!小子不可胡说!”刘整扶起将校,将校站在刘整身边挑衅地盯着范用吉。

范用吉握紧腰间配剑,嗔目盯着他。他撇了撇嘴,挑衅地看看范用吉握紧剑柄的手,又挑衅地看看范用吉的眼睛,然后上下打量范用吉。

刘整说: “范老弟莫怪罪,老夫身边的将校是我故人之后,故人已去,老夫照顾不好故人之子,九泉下有何颜面见故人?”

范用吉抱拳,拱手,“末将不会计较今天之事!”

刘整仰天哈哈大笑。笑后他拍着范用吉肩头,“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