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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火把通明,了望塔上的士兵在火把下,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排列着整个队伍的士兵走过篝火堆,篝火光芒照射在他们的铠甲上,使得他们的铠甲油光锃亮。他们跑到营门前,两个守门的士兵打开了营门,他们跑进营地。

忽必烈双眼紧紧闭着,口鼻不断流淌着鲜血,“父汗!”他身边蒙古士兵背上的真金焦急地看着忽必烈呼喊着。忽必烈浑然不觉。真金呜咽着哭了。那木罕也哭了。呜咽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帐篷中走出许多士兵,他们看见忽必烈,跪倒在路边上,瞅着忽必烈的眼神里透露着愁苦。忽必烈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安静过,他现在的一张脸就如同白纸一样惨白,凝固在他面颊上的血污,仿佛在述说着他的功绩,……终于有人控制不住了,他们站起来,哀嚎着向忽必烈走来,一个人走来,另外一个又站起来向忽必烈走来,所有人都向着忽必烈走来,他们脸上挂满了忧伤,有的人放声大哭,哭声在静谧的夜里回荡着,呜咽的号角声,仿佛是神明应和的呜呜哭声。

“你们干什么都回去!”真金嘶吼。

没有人愿意离开。

“你们都回去!”真金继续嘶吼。

还是没有人愿意离开,他们紧紧跟随着,直到看见蒙古士兵背着忽必烈走进帐篷里,他们依然没有离开,而是围拢在帐篷四周,焦急地看着帐篷。

两个蒙古士兵从帐篷里跑出来,帐篷里传来哀嚎哭泣的声音,有一个蒙古人坐在帐篷外,掏出一根笛子,吹奏起来,哀婉的笛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帐篷外的蒙古人都呜咽着哭。他们脸上的痛苦,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他们流出的眼泪,像是挂满他们脸蛋上的珍珠,绽放着灿烂,真诚的光芒。很快号角的呜咽声和哭声,笛声就混合在一起,忧伤,悲凉地回荡在营地之中。

“父汗!父汗!”帐篷里,真金趴在忽必烈的身边,焦急地盯着忽必烈。

忽必烈悠悠睁开眼睛,他似乎看不到什么,只是盯着帐篷顶上,“我这是在哪里?”他说,他的声音微弱的像是微风吹拂杨柳的声音。

“我们的营地!”真金说。

他身边的那木罕呜呜的哭了。

忽必烈哈哈大笑,只笑了几声就剧烈咳嗽起来,很快他的口中就再次喷出鲜血,他双眼睁得大大的,翻了一下眼白,又昏死过去了。

“父汗!”真金呼喊着,呜咽地哭着。那木罕嚎啕大哭了。帐篷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呜呜哭了。

“鬼哭什么?人死了吗?”察必头戴博克帽,身穿着挂满珠光宝器的长袍,她走进来,看见真金,那木罕趴在忽必烈身边哀嚎,当时就皱紧眉头,当她看向忽必烈时,她眼中流露出怜惜的目光。阿合马跟在她身后,他看见忽必烈时,立刻就佝偻着腰身。

真金,那木罕踉跄着站起来,“母亲!”他们说。

察必不耐烦地说:“免了免了!”然后走到忽必烈身边坐下来,她抚摸着忽必烈的脸,“忽必烈汗是那个天煞的害的你?你我夫妻几十年,我从来没看过你受这样重的伤!我真的心疼啊!”忽必烈直挺挺地不动,她无声地流泪,很快她眯起眼睛,扭头看着阿合马,“阿合马,”她说。“你给我记住,你若是救治不了忽必烈汗,你就陪葬!”

阿合马浑身颤栗,面色瞬间里变得惨白,躬身施礼,“察必皇后,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一切!”

“现在就做吧!”察必说,凶狠地盯着阿合马。

阿合马掏出铜镜,手鼓,抖动着身体,围绕着忽必烈念叨着神语,他通天服上的布条随着他身体抖动而颤抖,他晃动着脑袋时,不时敲响手鼓,挥舞着铜镜。

察必拉着真金,那木罕走到帐篷边上,“真金,”她说,把声音压的很低,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她那一双透露着坚毅,智慧的目光里绽放着摄人魂魄的光芒。“你的哥哥朵儿只身体不好,不适合继承大统,记住我的话,你的父汗今天若是死了,你立刻继承汗位!”

真金呜呜哭着说:“母亲,父汗不会死的,我相信父汗有长生天保佑一定会长命百岁!”他低头哭泣。

察必皱紧眉头,挥手打了他一嘴巴,“混账!”

真金跪倒在她面前,“请母亲收回成命!”

察必怒目而视,“蒙古大业为重,此时不是妇人之仁之时!”

真金不语,呜咽着哭时,看向忽必烈的眼神里充斥着心疼。

察必说:“你答应我!”她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匕首刀锋划破她柔嫩的肌肤,鲜血从她脖子上流淌下来。“不然今晚我就死在这里!”她继续说。

真金错愕地盯着察必愣了好一会儿神,然后重重地点点头。

察必收起匕首,继续说:“你们把郭侃,刘秉忠,姚枢,田中良,奥都赤,忽都赤叫来!”

真金,那木罕走出帐篷,察必走到矮桌后,斜躺在毛毯上,阿合马惊惧地看了她一眼,她闭上眼睛,“你们进来!”她说。两个婢女躬身走进帐篷,阿合马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的念叨,两个婢女走到察必身后,跪倒下来,一个人恭顺的揉捏她的双腿,一个人抡着拳头敲打着她的背脊。

不一会儿,真金,那木罕带着刘秉忠,姚枢,田中良,奥都赤,忽都赤,郭侃走了进来。刘秉忠看到昏死的忽必烈,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捋了几下胡须,然后走到察必身前,低眉顺目地站着;田中良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穿着宽大长袍,他看见忽必烈昏死,眉头紧锁;奥都赤,忽都赤,郭侃面容愁苦。

“你们来了?”察必说,却没睁开眼睛,只是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她身后的一个婢女赶忙跪爬到她的身边,为她揉捏太阳穴。

“臣等应召而来,凭察必太后吩咐!”刘秉忠带头说,其他人陆陆续续跟着说。

“忽必烈汗身受重创,别相哥,塔察儿正率领军队在和林城,此时难以分身,朝野此时能与我交付嘱托之人,只有你们几人了!”察必说,拿起矮桌上的扇子,轻轻的扇着。

刘秉忠说:“我受大汗知遇之恩,只请察必皇后但说也无妨,秉忠必定万死不辞!”

奥都赤,忽都赤面露不悦之色,他们互相对视后,奥都赤挤鼓眼睛,忽都赤马上说:“父汗尚在昏迷之中,察必皇后且等父汗醒来,再做计议!”

察必睁开眼睛紧盯着他,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奥都赤看到察必皇后如此,也赶忙低垂下了头。

姚枢紧皱眉头,低头不语,心中想暗惊,听闻察必擅断,杀伐果断,今日算是见识了。他抱拳说:“臣附议!”

察必凶巴巴盯着姚枢,姚枢低垂着眼帘,眉头紧锁,察必说:“还有谁附议?”

田中良说:“臣附议!”

“忽都赤,你呢?”察必的目光逼向忽都赤。

忽都赤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的哆嗦。

察必嘿嘿冷笑几声,然后大叫:“来人呐!”

十多个赤裸上身,手持巨斧的蒙古大汉鱼贯而入,围住郭侃,姚枢,刘秉忠,忽都赤,奥都赤等人,蒙古大汉面相凶狠,瞅人时瞪着眼睛,手里晃着明晃晃的板斧,刘秉忠面色变得绛紫;奥都赤,忽都赤浑身哆嗦;田中良,郭侃面色惨白;姚枢噗通一声跪倒,一头磕在地上。

“全听察必皇后安排!”姚枢说,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他喉咙中挤出来的。

“其余臣等可有异议?”察必说。

忽都赤,奥都赤,郭侃先后说:“臣等无异!”

“好!”察必说,“既无异议,我暂且安排了!”她坐起来,两个婢女赶忙跪倒在她的身边。她扫视众臣子,宗亲后,慢吞吞地说:“从即刻起真金便是太子,若大汗薨了,真金便是蒙古大汗,你们当竭尽全力拥护真金。”

刘秉忠说:“臣遵命!”

其他人跟着说:“遵命!”

察必说:“你们去吧!”她目视着他们离开,然后只留下阿合马,她走到忽必烈身边坐下来。

帐篷里油灯摇曳的火苗孤冷地映射在地面上,香炉里燃烧着的焚香散发着淡淡的忧愁,胡笛悠扬哀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的时候,帐篷里充斥着压抑,忧愁的气氛。阿合马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他挥舞着手鼓,铜镜不停地围绕着忽必烈舞动,当察必注视着忽必烈的脸时,她嘤嘤哭泣起来。

“忽必烈汗,你是我心目的英雄,也是我的丈夫,你的马鞭指向哪儿,我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哪儿!如今你身受重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稳定漠南蒙古人的地盘!”她说。

忽必烈却无法应答她了,忽必烈像是睡着的人,阿合马舞动着铜镜,手鼓。手鼓咚咚的响声里充斥着悲凉地韵味。

顿了顿,察必继续说:“忽必烈汗,你若死,我交代完后事,协助后任大汗稳定漠南蒙古后,我就随你而死,不独活!”

阿合马蹲在地上呜呜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