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诩起身牵她的手,用力抓住,阻止她挣脱,将她按在座上。
“自是有安排的,于韬已经请缨前往,但他到底年轻,这一战由牛持义挂帅,于韬为先锋,三日后领五万水师开拔南下。”
牛持义便是牛头根,其人上进,跟着赵震期间,苦学文史和兵法。
大魏要广开商路,便要西域归顺臣服。
十年间,以武力扫平西域各逆反小部落的战役里,牛头根总是一马当先。
这一世虽未做成西戎王夫,但凭一腔忠勇和深明大义很得皇帝赏识。
皇帝亲自给他赐名持义,如今已是三品昭勇将军,爵封永宁伯。
窦章辞不禁感叹,果真是英雄不问出处,优秀的人,怎样的环境都能活出精彩的人生。
三年前大魏正式组建新式水师,配备大量远超世界水平的战船和武器,须有值得信任的人来打理,崔诩便将他从西北调来京师。
如今着实是身经百战的牛持义出战最佳。
但……打那些区区蛮夷,需得大魏五万水师?
窦章辞将海战调军令从头至尾看一遍,抬眸透着疑惑。
这些年的默契,不必她问,崔诩也知她的疑惑,淡笑,“天下承平,年轻的将士渴望军功,大魏也需后继有人。”
窦章辞恍然,会心一笑。
是了,必胜的战局谁不想赚一份功劳,就连她也跃跃欲试想去杀寇,而皇朝也需要新兴力量。
水师组建以来难得的大规模实战机会,在粮草足以供应的情况下,多去一些人增长经验也未尝不可。
大魏如今人人争先,欣欣向荣的模样多让人欣慰。
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兴衰更替,是不可避免的历史洪流。
作为皇朝的掌舵者,他们首要目的是治下这短短几十年百姓安居乐业,才能为后世开创盛世强国的典范。
窦章辞压下心头激越的战意,望进崔诩眼底。
他黝黑的眼瞳温柔和煦,似春风将她裹挟,崔诩放开她的手臂,撑住龙椅两侧的扶手,似将她圈在怀中。
居高临下凑近的脸俊逸无双,越放大,越完美无瑕。
看得窦章辞心跳扑通扑通。
“已是五月底,阿辞可愿体谅我的小九九?”
他的小九九,不过是为了如期娶她。
窦章辞揪住他腰侧的布料,盯着他温玉似的唇。
这人,无论什么年岁对她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咕咚。”默默咽了咽,她眼眸一转。
“体谅不体谅的,不得看你的诚意么?”
说话间,眼神逐渐灼热,在他腰侧的纤指隔着衣裳勾了勾,“总得体验些什么,才好谅解不是?”
好好一个词,硬生生被她拆开,拆开也就算了,还那般意味深长。
崔诩腰侧直发痒,他正血气方刚,已经很努力抵御妖精的诱惑。
可她道行不浅,只用一双晶亮的眸子俏生生凝着他,他便全线溃败。
崔诩蓦然失笑。
怪道上一世几两黄汤下肚,她便敢将自己推倒,原来,她的本性一直如此,真难为她伪装了这么些年的小白兔。
崔诩收拢双臂,箍着她的腰,一个旋身坐入椅中,而她落在腿上。
大手按住她后脑勺,奉上自己的诚意。
窦章辞唇角偷偷扬起,下一瞬温热堵截,她抬手圈住崔诩的脖颈,迫不及待往他怀中挤去。
海边的热闹,她心驰神往,可眼前人更让她魂牵梦萦。
她和眼前人作为百姓心中的信仰,如期完婚,成为百姓心中稳固的精神支柱才是最重要的使命。
巍巍国家,需要有信仰有支柱,才能上下一心,奋勇向前。
转眼六月初五,天未亮,钟鼓乐声叫醒整座皇城。
今日,皇帝禅位,新帝登基。
东宫丽正殿中,窦章辞亲手为崔诩戴上十二旒冕,他自始至终半蹲着方便她动作。
冕旒冠戴好他才直起身子,笑吟吟的揉了揉她尚未甩掉婴儿肥的脸蛋。
窦章辞按住那只手,抬眼恍觉,他竟这样高壮了,足以撑起山川日月,江山社稷。
“阿辞陪我。”崔诩如幼时般拍拍她头顶,拽回她的神思。
又被她捉住,一低头,新帝两只手都被她抓着,天底下哪有人敢禁锢帝王?
崔诩却只觉得那双不算纤柔的小手,像一根坚实的风筝线,让他在天空翱翔时,从不偏航。
但此刻,拴着他的线开口:“我等下就回家了。”
崔诩眉头轻锁,反手扣住她,“大典结束我送你回家,明日我再去迎你回来。”
说罢不由她再分说,牵着她走出大殿。
窦章辞歪歪脑袋,亲自……迎?
哪有帝王亲迎的?何况在整个婚礼议程中,他又没提过。
窦章辞便不去在意。
殿外一片漆黑里,数百宫人持灯盏点亮夜色,如人间万家灯火,簇拥着他们爱戴的帝王登临极位。
东宫之外,文武百官,大魏接壤二十六国使臣,商路途径的六十几国使臣皆在跪迎之列,万岁之声传遍京师。
至于在海上擒获的,西洋和东洋诸国战俘,被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昨夜刚至。
来不及彩排什么,直接扔到夜宴上为新帝献艺庆祝。
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战俘,身份皆不普通,自然艺术修养不错。
可这场夜宴是什么友好交流的平台么?显然不是。
大魏的皇帝摆明是要羞辱他们,在近百个弹丸小国跟前。
一边是刚烈而死,一边是苟且偷生,是个问题。
可大魏的皇帝没给他们思考问题的时间,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拿一方手帕,专注地为仙子似的少女擦拭指尖油污。
而押送他们的小将眼儿一瞪,皮鞭一挥,猎猎风声之后是彻骨的痛,他们哪有余力思考。
骨头软一些的,挨到第二鞭就鬼哭狼嚎地跳起舞来。
于韬扽着长鞭昂首笑,少年将军的骄傲自信在战俘的臣服中凸显。
一旁盛装的福荣公主,明艳而骄矜,眼角瞥着于韬的鞭子努着下巴,大袖下的手朝于韬勾了勾。
于韬下意识将鞭子递了过去,福荣公主刹那间笑开花,虚空舞了两下长鞭,风声吓得那些战俘腿儿一软,抱头乱跳。
海上的战斗,持续不足三日。
他们远渡重洋的战船在魏国人战船跟前,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般大小。
他们装备在战船上的先进武器,在魏国人的武器跟前不堪一击。
战斗持续了三天,不过是因为魏国人想获得更多的战斗经验,将他们当做活陪练,活靶子。
魏国人有一天内全歼他们不留一个活口的实力!
这一场入侵的过程和结局,数十年后想来,仍旧让他们瑟瑟发抖。
这场战俘献上的闹剧似的表演,非但未将新帝登基大典搅乱,反而振奋人心,威慑四夷。
皇朝的年轻一代,十年间听着黄樱的黑暗故事长大,保家卫国,宣扬国威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没有人觉得折辱这些战俘有什么不对,这才哪到哪,另一个时空中,与大魏血脉相连的人们遭受的比眼前惨烈千倍百倍。
大魏提前醒来,提前傲视天下,虽可以不侵犯奴役异族,但也决不容许异族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