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急急忙忙冲进货币改革委员会,门大敞着,门边挂着的那块牌子已经被裂开掉到地上,安静的躺在那里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乱得像个战场,那秘密隔间也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但因为是厚厚的水泥砌的,还算完好,里面放着的银元和兑换券,应该是保住了。
“圆圆,圆圆。”
牛镇长突然想起有人回来报告,说夫人在河堤那头受了辱,当时包圆圆就冲了下来,说要把桌上那些资料账本都锁进小隔间里,这么久都没见着人,该不会是被土匪掳走了吧?
阿发晃着受伤的胳膊,在墙角和门边到处瞧了一遍,急得不行,也跟着喊: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
一个团丁指着一张被撬翻的桌子,兴奋地喊道:
“在这儿呢,小姐在这儿呢。”
所有人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只见包圆圆双手抱着头,跪不像跪,趴不像趴的缩在那里,浑身直打哆嗦,这么多人说话,她好像都没听见。
牛镇长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尿味了,按住包圆圆的肩膀晃了晃:
“圆圆,没事啦,土匪跑啦。”
包圆圆吓得不轻,都没听出是自己公公的声音,把手往身后一甩,惊慌地说:
“别杀我,钱都在里面,别杀我。”
“土匪跑啦。”
牛镇长使劲把包圆圆翻了个身。
包圆圆看到都是自己人,这才身子一软,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地上,哭着倾述。
“这土匪隔三岔五就来一趟,啥时候是个头啊。爹,这专员我不想干了,那边房子一弄好,就把货币改革委员会搬过去,再也别放我们家了。”
“唉!”
牛镇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货币改革委员会呀,看着像财神爷,其实就是那探出墙头的梨子,动不动就被人顺走一个。
“镇长,镇长,钱没事吧?”
这时候,早已经下班回家的文贤瑞听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这次没事,下次可就不好说了,贤瑞啊,你得想个办法才行。”
在龙湾镇一向威风凛凛的牛镇长,这会儿居然也可怜巴巴、无计可施起来。
文贤瑞好像没听见牛镇长的话,挤开人群,去看那小隔间,见还挺牢固,这才松了口气,手拍着胸脯。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哎哟哟,哎哟哟,疼死我了,我怕是见不到春富了。”
春富就是牛公子,牛夫人斜靠在外面,哼哼唧唧地叫着。
大家只顾着看钱有没有被抢走,把外面受伤的牛夫人给忘了。赶忙又跑出去,手忙脚乱地把她架起来,连同那些受伤的团丁,一起去了文二爷的三草堂。
在文家大宅,文老爷一听到河对岸传来枪声,就搬了把梯子靠在墙上,爬到顶上竖起耳朵听。
高处的风可真大,吹得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可就是舍不得下来。枪声停了好一会儿,他估摸战斗结束了,这才露出好久都没有过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老牛头啊,老牛头,跟我文敬才作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小蝶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挺着个大肚子走出来,有点慌张地说:
“肯定是土匪来打劫了,你爬那么高,小心被流弹打中,快下来吧。”
文老爷转过头,乐滋滋地说:
“打不着我,永远都打不着我,快叫他们再给我弄点酒菜,把石宽叫来陪我喝两杯。”
“这才刚吃完晚饭呢,怎么又要喝啦?”
看到竹梯有点晃悠,小蝶赶紧走过来扶住。
“没事,我能下来……哎哟,我的腰,我的腰又闪着了,快……快找人把我弄下去。”
真是乐极生悲,文老爷正想好好庆祝一下呢,谁知道一转身,动作没对,腰间的老毛病就又犯了。疼得他既不敢把腰伸直,也不敢把腿迈下去。
“又扭到啦,你别动,我这就去叫人。木德,永连,你们快来呀,快把老爷弄下来。”
小蝶手忙脚乱的,因为怀着身孕,也不敢跑太快,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喊。
木德他们在前庭,听到呼喊,急忙跑过来。这么高可不好把人弄下来呀,就搬来了桌子,一张一张地叠起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七手八脚地把文老爷给抬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嘴快,跑去告诉了石宽。石宽来了,文老爷却没法陪酒了。
他躺在床上,背后垫着几个枕头,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苦着脸说:
“石宽,本来想和你喝一杯的,现在喝不成了。”
“没关系,等你腰好了再喝,到时候我来准备酒菜,请你和贤安到我那儿去喝!”
石宽是第一次进文老爷的房间,显得有点局促。看到小蝶的衣服也放在旁边,就知道小蝶的西厢房只是个幌子,人早就住到这儿来了。
“好说好说,今晚酒喝不成了,但事还是要跟你说的。”
文老爷说完,朝还在房间里的小蝶晃了一下脑袋。
那小蝶倒也识趣,一声不吭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
石宽心里有些紧张,知道文老爷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说,人不由走近了一些。
估摸着小蝶已经走远,外面也不会有人靠近了,文老爷这才压低了声音说:
“我要见宋老大。”
石宽一惊,紧张道:
“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不怕?”
“不怕,我还要见五根。”
文老爷说得非常坚决,他知道这不是去冒险,而是去结交朋友,或者说是去谈生意。
石宽大概知道文老爷的意思了,心里有些乱,胡乱说道:
“刚才外面枪响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等我派人出去探听一下,再做打算吧。”
“不需要探,一定是宋老大他们得手了,等他们再约你见面,你就把我的意思传达到。”
文老爷胸有成竹,他不仅判断宋老大他们完成得很顺利,还预判他和宋老大一定会见面的。
石宽不敢顶撞,只得说:
“好的,等他们约我见面了,我就把你的话照直说去,就是不知道那五根敢不敢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