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没想到……
自己只往漠北一行,还会有意外收获。
这一大堆跳梁小丑,在长安的时候可是乖巧的如同鹌鹑一般。
现在回到洛阳。
手里有了人、有了地、有了钱,又觉得有了底气?
“命王彦章加急操练水师,命工部督造战船,命不良人玄冥教追查奸细。旦有风吹草动,一律捉拿,先扔进大狱里再说。”
“这……”李茂贞皱眉:“这样岂不是会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他们才不会慌。相反,大唐越慌,他们才越心安。”
李昌平微不可察的望了南方一眼。
“算算时间,他也该醒了……”
————
吴国,江州帅府。
作为吴国丞相徐温的养子,徐知诰的府宅也可谓真正的富贵门庭……
虽没有半点金光闪闪的奢靡布置。但从那假山绿水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简约、大气,雅致。
而在这院中一处凉亭里。
天庭饱满的中年男子轻撵胡须,双眼微眯着看向眼前一道身影:
“先生当真想通了?真愿意助我?”
“没错,徐使节礼贤下士,有人主之相,王朴愿效犬马之劳。”
说完,当即就要下跪行礼。
只是还没等膝盖着地,便觉两臂一沉,被生生扶了起来。
再抬头,就看到了一双热忱的眼睛。
那滚滚泪水还在眼眶中流转,徐知诰几乎是哽咽着说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有先生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前些日子听说先生回家探亲,还以为先生要弃我而去,真痛断肝肠也!”
说话间。
紧紧拉住王朴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只不过在两人避开视线时,徐知诰眼底深处却闪略过几分怀疑。
“使节说笑了。”
反手拍了拍徐知诰的手背,王朴脸上亦一片感动:“草民何德何能?劳使节惦记?”
但同样……
在避开目光的时候,他眼底也闪过几分不屑。
蹉跎半生,观遍世间百态。
王朴自问看人的眼光绝不会差……
这个时代,各方诸侯为逐鹿中原,尽展手段。
如李存勖……
他争霸天下的资本,就是抵抗朱梁时,还能腾出手攻退三十万契丹兵锋的军事能力。
而李嗣源……
除开他本身的实力外,则以阴谋手段为主,通文馆杀手为辅。
朱温的优势是天子在手,以令诸侯。
孟知祥背靠晋王李克用,又捡漏一大个蜀地。
……
在这个乱世。
或地形、或能力、或性格、或才学,每一人都将自己的优势无限放大。
徐知诰同样……
他虽没有李存勖的军事能力,没有李嗣源麾下强大的杀手,也没有孟知祥捡漏一地的运气。
但他有个上面所有人没有的优点。
那就是礼贤下士,温良谦卑……
他懂得掩盖自己的野心。用最卑微,最求贤若渴的姿态去寻找能助他成事的人。
谦卑的姿态最易引人好感……
徐温有亲生儿子。
可整个徐氏,甚至是杨氏,乃至吴国百姓。都希望徐温百年之后,权力能交接到这个养子手上。
哪怕是一个胸无点墨,夸夸其谈之辈。
徐知诰都如今天这般,眼含热泪相见恨晚,给到充足的情绪价值。
也因此……
许多能人觉得他是明主,愿意投效在他麾下。
唯独王朴明白。
这一切都是徐知诰装出来的。
因为他如果真是那样的人,眼中就不会有熊熊燃烧的炽热烈火。
那是对权力的野望!
尤其漠北一行后……
能统一天下者,在心中已将上述诸侯全部排除。
他们是有优点,但缺点更多。
这些人,谋一地尚可,掌全局万难!
他们永远不会孤身入歧。也永远不会独身一剑,挡在数十万兵锋面前,让契丹踩着李氏之血入城。
屠戮,杀星?
这都无所谓……
对于人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当天倾地覆之际,有没有一道身影站起,托起那如山峦般重的天闸,给他们举剑向天的勇气。
责任从来都逃避不掉……
能逃避掉的,只有背后那一双双期盼的目光。
这些诸侯,从他们抱团取暖,不敢独自面对李昌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了!
想到这,王朴眼中一片晶莹。
宛如看到了初生的晨光,正挥散着心中最后一片阴霾。
徐知诰偷笑,但又有些不解……
不是吧?自己就扶了扶他,这家伙就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这么好糊弄么?
还是自己已有人主之气,随便点行为,就能让别人纳头而拜?
不过,正好借他感动到神志不清这个机会。试探试探,看他最近到底干嘛去了……
“先生,既是回家探亲,何不把家人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