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吗?”
她望见了男人眼底的嫌恶,那样明显至极,不带任何怜悯的斥责。
“你怎样想都可以,就算你觉得林氏到今天可能破产,也是我一手造就,那都没关系!可你怎么能拿孩子来交易?你日后,也是要当母亲的人!”
“可我有什么办法?”她喃喃出声,眼眶湿润透了。
抬起头,模糊望着眼前高大熟悉,却一瞬间又格外陌生的男人……
突的扬开了声调。
“我还有别的筹码吗?”
“我们领了证,结了婚,我身边的一切都由你控制,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给我一丝一毫的自由!你新婚之夜就强b我,因为从那时起,你就只想让我当你囚禁在家里搓圆捏扁的金丝雀。”
她有些恍惚。
又摇了摇头。
“不,不止是你。连爷爷也是……他不曾过问过我任何意见,连尊重我的想法都做不到!他要我当继承人,却连提前一个月告知,让我做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所有人都说爷爷疼爱我,他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一个私生女,连堂哥都说他偏心!可实际上呢?”
“这是我想要的吗?”
“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林香盼几乎是喊出来的。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说完之后,整个人几乎就跌回了沙发上。
小脸苍白。
无力又颓然。
身侧的男人身形高大,覆下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
夏泽安看出了她的脆弱挣扎,却仍旧不发一言。
他薄唇紧紧抿着,试图朝她伸过去的手落在半空,最后却又只能慢慢收回来。
不合适现在碰她。
也不敢碰。
“林氏突然遭难,我猝不及防,很多人也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就算要立刻抛售股票,也还有犹豫的时间……夏泽安你若是想救,还有机会的不是吗?”
话说出来。
林香盼又觉得自己可笑。
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倾家荡产去救。
或者……
他本就是始作俑者,现在内心里,只会庆贺。
“机会很低。”夏泽安闭了闭眸。
他从桌上拿出了那份文件,“我答应你会想办法,但是盼盼……概率太低了。有可能这次之后,你和我都会一文不名。”
“我不怕。”
她眼睛通红,“失去了林氏,我本就一无所有。既对不起爷爷,也对不起……”
肚子里的孩子。
余下的几个字,到这时候了,林香盼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来之前,她其实想过,要不要破釜沉舟用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夏泽安。
可说不出口。
或者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夏泽安答应了会尽力。
但他的尽力,是让她签署手里的文件。
朦胧的一双眼瞥过去,是极明显的“破产”两个字。
“签字吧,无论林氏还有没有救,至少现在,你身上还能留下一些东西,到时候……算了,过了两天,看到时情况再说吧。”
他如今也没有太多把握。
和林氏利益绑定极深的不是夜宴,是夏氏。
夏氏的控股权全部在夏园手里,他不能插手半分,而夏园主导了这一切,是绝无任何可能让夏氏被林氏并入……
唯有先让林氏并入夏氏,再等待机会。
“走破产程序之后,林氏会并入夏氏。后续,再看。”
他已和盘托出。
但林香盼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被并入之后,还是林氏吗?一个三流公司的子公司……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那是林氏!
“传了一百多年的公司,海城几万名员工里,据说还有世代为林氏工作的。爷爷一个人守了五十年的地方,交到我手里不到两个月而已。”
她纵然对林氏没有太多的感情,可如今,仍旧觉得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不,我不能签。爷爷不会原谅我。”
林香盼摇头,几乎要立刻逃出去。
没有人会帮她。
她一开始就不该来!
可手腕立刻被男人扣住。
夏泽安的力道极大,几乎是硬生生将人拽了回来。
按在桌旁。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的意愿!现在立刻,签字!”
他连眼神都冷寂!
还没到开盘时间。
林氏提前放出破产的消息,今日股票会立刻跌停。
十分钟时间。
他连夜变现出来的所有资产,会和杜雪松一起在停盘的最后一分钟前收下所有股权。
林氏不能下市。
“签!”
男人的声音极大。
几乎有些骇人的地步了。
林香盼头一次觉得惊恐,试图逃走,却被男人硬生生按住手腕,在文件上模糊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焱!”
夏泽安立刻松开了她。
她颓然跌在沙发上时,看见李焱急匆匆进来。
“夏总,这份文件是……”
“去办,立刻!”
男人跟着走出去,大步流星。
只在到了门边时才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好好在这呆着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想怎么责怪我……都行。”
话音落下,他径直甩上了门。
屋内彻底寂静。
林香盼眼圈通红,却是自嘲地笑出了声。
“哈哈。责怪?责怪有用吗……一个没有筹码的人,有什么资格责怪。”
她如今,连爷爷留下的一丁点东西,都没保住。
不出半小时。
林氏开始走破产程序。
她手里的所有股权、连带着名下的银行卡,都迅速被冻结。
林香盼看见了通知。
她有些悲凉的庆幸,幸好昨天夜里,将那笔钱提前转给了潘姐。
是了。
得先让妈妈离开。
她没时间犹豫,反应也是迅速,连那些通知信息的短信和电话都没来得及完全看清楚,便立刻给潘姐打电话过去。
“对,现在就走。”
“先回乡下吧?昨天那笔钱,足够你们两个人过余生了。等我这边……好起来之后,我就过去找你们。你跟我妈妈说一声,就说,说我出国出差,短时间内没办法去找她,让她乖乖的。”
“大小姐,您这是——”
“房间里还有我的几个首饰,婚礼当天佩戴过的珠宝价值太高,恐怕保不住。有一个戒指,夏泽安早前送的,在桌子里,你把它带走。万一的万一,也能卖掉留个傍身钱。”
林香盼没有再和她过多的解释。
她现在异常清醒。
已经对不住爷爷,至少要照顾好妈妈的余生。
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站起身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