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安的脸色在静默中越发深沉。
直到沉默不语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林香盼惴惴不安了很久,才终于打过来了电话。
“夏泽安,你、在哪?”
“忙。”他出言简练,只眸光划过前方的男人,看出了夏园眼底的算计,便下意识想要林香盼不被他注意到,“有什么事?”
沉郁的嗓音自听筒那边传来,隔着些距离,还能清晰听出他的不耐、不悦。
“想问问看林氏会如何。”她笑了一下,看着不远处刚和林胜彬通完电话出来的大伯母,加快了语速,“我相信这些事……不是你做的。需要我怎样才能解决?林氏……至少不能破产。”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撑得起爷爷交过来的担子。
从头到尾,林香盼也只不过是想保住林氏,让爷爷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至于蒸蒸日上或山河日下,能发展起来自然是好,就算逐渐分崩离析,她也没有那么难过。
可至少……不能覆灭。
“你帮不上忙,回去休息吧。她应该不会再拦你。”
夏泽安没明说出口。
这次事情,是有人里应外合。
外面的人是夏园。
里头的,却不是刚被裁撤的林氏旁支任何一人,而是林胜彬。
“爸是什么时候,和林胜彬合作的?他是林氏法人,与虎谋皮,就不怕最后落了个被过河拆桥的下场。”
闻言,夏园只当他是想通了,主动解释,“那不过就是个傻子!林家早晚是要倒了的,这一代唯一留下的继承人,竟是个傻的。哈哈!我告诉他能帮他抢夺林氏的话语权,他就真信了。这两次,如果不是他帮忙,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釜底抽薪,那些技术人员,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服。”
摆摆手,他又喝了一口茶,看起来轻松惬意了许多。
“上一次……我打着与他合作的幌子,将他送了进去。他不但毫无察觉,竟还再次找上门,说要跟我合作?”夏园越说越笑的猖狂,“这和那些被老公家暴了,还回去找他的女人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蠢!一样的没脑子!”
“但,蠢货好啊!没脑子更好啊!他主动找我,我只需要稍费手段,便什么都相信了……你看看,这一切多顺利?你已经解决了林氏旁支,我来帮你解决林家嫡系——”
夏泽安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打算怎么解决他?此时此刻,你们还是合作关系。”
“他觉得是,我可不认为。我能白手起家到今天,靠的不就是自己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和一个傻子合作?”
夏园满眼不屑。
他并不介意告诉夏泽安自己的计划。
“我不过是,顺便多收集了一点东西而已……那条生产线出现事故,要找的主要负责人……一层一层抽丝剥茧,最后他们会发现,真正需要负责的人,是林氏高层核心。”
“法人。”
“当然!”夏园格外得意,“公司出事,首当其冲的只能是法人!我告诉他会想办法让他独善其身,实际上——总之你放心,他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
“倒是你老婆,刚刚电话也是她打过来的吧?听说她怀孕了?既然是我们夏家的儿媳妇,我自然也不会为难她。你回去好好说服她就是。等明天林氏破产,一切,便都是我们父子俩的囊中之物。”
夏泽安没有再与他争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是无力回天。
夏园选择的时机太好,内忧外患之下,他既不能平息众怒,也不能解决人命官司。
林氏终究是林氏。
姓夏的人坐在上面的时间太短,无人会信任他。
“那就、按爸爸您说的去做。”
“好好好!这才是爸的好儿子!偌大的海城,只要我们父子联手,一定所向披靡!”
夏泽安扯开唇笑了笑,很快驱车离开。
他说他要去接盼盼。
实际上。
林香盼已经自己回到了家里。
如他所料的,大伯母没有再拦她。
早在林胜彬打电话过来告知大伯母,说一切都在计划中时,他们便不再需要夏泽安的答复,而是觉着,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你,回来了。”
门打开,屋内竟是热闹。
刚跟着过来的姚素素对这里的一切都新鲜,还说要去后院里养兔子。
潘姐劝也劝不住,只能陪着她在厨房里找人要青菜。
林香盼看了看门口伫立着冷然一片的男人,余光瞥见那边闹腾不已的姚素素,赶忙示意潘姐带她出去玩。
夏泽安脸色奇差。
只俊脸上森冷僵硬的面色,在与她对视的那瞬间,终于缓和了一丝。
“怎么样?我刚看到新闻说,林氏这一劫大概是熬不过去……是外面的人胡说对吗?好端端的,不至于到破产那一步。”
林香盼走过来,穿着拖鞋的身子不高,站在男人颀长的身躯面前,不过堪堪到他唇边。
仰起头,正迎上男人深沉阴郁的黑眸。
她没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克制。
伸了手。
“你跟我说说,成吗?我们俩的私事先放一放,大家同心协力,至少先保住公司……”
“保不住。”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林香盼掀了掀唇,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眼底原还抱着的希望,在这瞬间逐渐湮灭。
室内僵硬。
一缕灯色从侧面洒落,正好笼罩在两人身上。
男人俊脸上覆下了一片阴影。
他显得孤寂。
“事出突然,内忧外患。二叔公带着人还在公司楼下抗议,解决他们需要从内部分化,尚且要几天时间。正赶上工厂出事,现在吃了官司……法律部的人加班加点,也找不到条款能避免责任。若是在昨天,大可推一人出去顶了罪名,做足了宣传和赔偿,也算负起了责任。但现在,那批参与的人都在裁撤名单里,他们偷工减料、疏忽大意,却更想拉整个林氏下马。”
一字一句,听得让人胆寒。
林香盼踉跄了下,几是要站不稳。
她觉着一切突然。
“这次的生产事故,发生在爷爷病重期间,我、从没听他提起过。”
“还有垄断……这种罪名,无非是那些人落井下石。”
“唯独技术人员出逃,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上一次不了了之之后,怎的还有人那么大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