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熟悉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隔着些嘈杂声响,姜晚仍旧能立刻听出来是厉衍川。
那样理所当然的语气。
她皱眉,“什么事?”
“不过是想约你一起吃个饭。”他语气很沉,也哑,隐隐的,却还能听到一丝戏谑的低笑,“姜小姐,很不方便吗?”
“是不方便,我现在在跟朋友吃饭。”
“什么朋友?”
厉衍川幽暗的眸落在前方,盯紧了女人纤细的身躯,嗓音有些晦涩,“我不能一起?”
“厉先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姜晚觉得他莫名其妙。
话刚说完,她旁边虚掩的包厢门被人推开,软乎乎的小团子走出来。
拉着她的衣角。
“妈咪,山山想尿尿……”
小家伙夹着腿,显然是有些急了。
她旋即牵了他的手,对着电话里随意交代,“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厉衍川紧抿了唇,胸口情绪翻涌!
他刚刚明明听到那个孩子,叫她妈咪?
隔着些距离,看不清她身侧小孩的脸,可姜晚那样急切地将他抱在怀里,一路看护着带到洗手间。
他用力捏紧了手掌,被握紧的手机几乎要碎裂开!
姜晚有孩子!
谁的孩子?
看起来那么小,个头也不高!
两岁?两岁半?
流了他的孩子之后出国,立刻就再生了一个?!
四年前姜晚不要他孩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清楚记得,无论自己如何恳求她,姜晚都不肯原谅。
她决然到让人害怕!
可这样的决然过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胸口闷胀,酸涩和闷胀的情绪席卷而来,裹挟着整整四年的憋闷裹覆他全身,吞噬掉他的理智。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受控制的难受,胸口紧窒,几是喘不过气——
厉衍川按着心脏,彻底红了眼!
“喂喂,你别这样。我发照片给你让你过来,是为了让你彻底死心,可不是想看你哭啊。”顾展拍了拍他的肩,皱了眉。
他看见了男人脸上挣扎痛苦的神色,实在是同情,“她摆明了不爱你,何苦呢?”
“回去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你还有个深爱你的未婚妻,这位姜小姐,毕竟是过去式。”她
“厉衍川,你也该往前走。毕竟她看起来,当真一点也不爱你。”
“你懂什么?!”厉衍川蓦地开口,脸神色都变得急切。
不知道是顾展话里的哪个字刺激到他。
他匆忙仓促,一再强调。
“姜晚很爱我!”
“她爱了我整整十年!”
俊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开口的嗓音都格外嘶哑。
可急迫说完,顾展却笑了,轻声道。
“可,那是曾经啊。
厉衍川蓦地僵住!
姜晚已经抱着那孩子走远,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只能用力闭了闭眼。
下一瞬,强行逼着自己转身往外走。
“哎?饭也不吃了吗?”顾展担心他的情况,跟了过去,赶在厉衍川开车离开之前挤上了副驾驶座。
苦口婆心。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是,的确是你曾经的妻子,老婆。你们有感情!”
“是我对不起她。”
顾展无奈,“这句话你来来回回车轱辘似的说了快四年,厉衍川,你花那么多钱请我帮你,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放下吗?”
“对,你是放不下,我们心知肚明。所以我由着你任性。你要使手段逼她回来,你不撞南墙心不死,这就跟那些恋爱脑,谈了个对象,明知道谈不下去了却还舍不得,我也总让他们,不如再去试一次,试到彻底看清那人面目,自然就放下了!”
“那你呢?现在南墙也撞了,你死心了吗?”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俊脸冷寂,浑身上下都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似的。
“得,我看出来了,你没死心,你是心要死了。人孩子都见到了,还非得看见她和她对象一起,一家子其乐融融才行?”
他心口再次梗了一下。
某些不愿回想的画面浮现,厉衍川一脚踩住刹车。
“唰!”的一下。
车子蓦地停在马路边。
“下车。”他冷然看顾展,见他不动,俊脸冷沉,声音更扬高了些,“我说,下车!”
“好好好,我下就是……”顾展举手作投降状,嘴唇蠕动了下分明想说什么,可对上他那样脆弱的神情,却又无从开口。
他只能选择下去。
黑色汽车疾驰而去,隐没在夜色中。
厉衍川走得很急,仓皇逃窜一般。
顾展心知,自己刚刚那番话,毫无作用。
他自嘲地笑了笑。
“有关爱情,果然,都无药可救。”
……
姜晚带着山山回来时,陈轩的朋友也到了。
一个看起来很斯文沉稳的医生。
“是专研血液科的陆医生。”
“陆俊。”
打了招呼,陆俊便打量了一会山山的脸色,也并未多问,大抵心中已然有了判断,“我需要带回去他的血液样本做研究。这个,方便提供吗?”
“可以。”姜晚应承下来,望向陈轩,“海城医院里,我留了样本在那。但凡有任何可行的机会,我都愿意一试。”
“那更方便。”陆俊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点了点头,“他是熊猫血?”
“对。遗传的我……因此,更麻烦一些对吗?”
因着是熊猫血,常规意义上换血的疗法,更为困难。
遗传基因罕见病,学名叫免疫蛋白缺丙症,而山山的情况,更要复杂。
“嗯。目前全球都没有合适的法子,不过现在患病人数增加,也逐渐引起了重视。这几年已经很多医学实验室在研究治疗方法……”
姜晚认真听了许久。
带着山山回去的时候,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几年来,在加国也好,国内也罢,她能找到资源都找了。
可迄今为止,全球无一例治愈。
“妈咪,你别难过。山山想你高兴。”小家伙乖巧地坐在安全座椅上,不知是否因为病情缘故,他懂事得极早。
知道自家妈咪每次带他去见了医生回来,心情都会不好。
他总还想着想要让她高兴。
姜晚将车停下,回头看了看他。
昏暗光线下,他小脸干净,黑白分明的眸子扑闪扑闪的。
看着便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开门下了车要去抱他。
下一刻,却骤然望见前方灯光阴影下,站立着一道身影——
男人长身伫立,从阴影中露出了脸。
他捻熄了烟蒂,雾气中,黑眸灼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