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止罹追丢了人,铁青着脸收回神识,看向手中栩栩如生的飞虫,眸色冷沉。
“身上多了个东西,你都没发现?”
那人侧头,看向不明所以的褚如刃,冷声问道。
褚如刃神情一愣,看向那人手中的飞虫,一头雾水:“这是何物?”
那人手掌猛然攥紧,将飞虫捏的粉粹,细小的木屑扎进掌心,他却仿佛无事发生,冷声道:“跟你进来的东西,你最好想清楚,这一路碰到过谁。”
褚如刃依旧茫然:“我都扮成这副模样了,谁还识得?这一路上,我都未同人搭话。”
那人打量着褚如刃面色,见人确实不知,将掌心碎屑甩落在地,冷哼一声:“希望确如你所说。”
褚如刃修为长进不少,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如今被一个凡人逼问到脸上,心头顿时起了火气,声音冷下来:“这物何时跟着我的,我确实不知,左右没有暴露什么,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那人脸色沉下来,他向来以神识强大自傲,自恃自己丝毫不逊于修士,听见褚如刃丝毫不客气的话,顿生不满,却囿于有要事相商,终是忍了下来。
他愤愤甩袖,坐回到琴凳上。
褚如刃见人闭了嘴,也压下火气,坐到对面。
园中风止,飘荡的白纱缓缓下落,将亭中景象遮掩的严严实实,几声话音从缝隙间传出,含糊无比,让人听不明晰。
滕云越收起画像,叹道:“若是华浊在此,或许会有头绪。”
樊清尘性情开朗和善,交友广泛,或许他见过此人也不得而知。
沈止罹摸出几枚铜币放在桌案上,将一旁蹲坐着舔毛的山君捞进怀中,宽慰道:“追查到褚如刃,也算是收获颇丰,起码有了目标不是?”
滕云越点点头,又听沈止罹说道:“福寿膏还未大面积传开,今日我同那人交锋,怕是已经让他们有了防备,再混进去就难了。”
滕云越微微侧头,面上思忖,事实确如止罹所说,虽说他全然相信止罹,但只有他们的说辞,并不足以让宗门大动干戈,为今之计,只能赶在他们撤离之前,拿到一些有分量的证据。
争斗最忌师出无名,若是不能一把将他们钉死,以问道宗的作风,总有空子让他们狡辩。
褚如刃既然做了伪装来此,定是不想暴露,他们得抓活的。
沈止罹看着懵懂听着他们说话的铮铮,有些犹豫,铮铮还小,虽然心性坚韧,但福寿膏那东西,邪得很,尽量让铮铮少接触为妙。
思及此,沈止罹摩挲着腰间的玉珩,看向升至头顶的烈日,道:“事不宜迟,拖得久了恐会生变,不若就今晚探上一探。”
滕云越赞同道:“褚如刃行事狡诈,又谨慎无比,务必将他留在幽州。”
滕云越声线冷峭,带着一丝杀气。
已至正午,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风雨欲来。
沈止罹将铮铮同山君一起,安顿在玉珩上,叮嘱山君护好铮铮,同滕云越一道,在褚如刃所在的地界查探。
沈止罹神识铺开,谨慎的避开了那处宅子,将方圆数里都摸清楚了,神识收回,沈止罹面色有些难看。
“如何?”
沈止罹摇摇头,抬首远眺。
“周围都是民居,百姓不下百人,若是打起来,这些百姓怕是不好处理。”
滕云越此时算是明白了沈止罹面色为何这般,那人果然奸诈,将宅子安在此处,纵使有修士发现不对劲,顾忌着这些百姓,也不能轻举妄动。
那人神识强劲,沈止罹不敢贸然放出神识查探,被民房环绕的那处宅子,竟如同龟壳一般,让沈止罹和滕云越一时不好下手。
既然神识行不通,他们便用最笨的方法,在视野最好的屋脊上,盯着进出的门。
夜幕缓缓落下,城中已点了灯,变得热闹起来,街上熙熙攘攘,妆扮齐全的花娘娇笑声远远传来,带着一丝甜腻的脂粉香。
沈止罹摩挲着手中触感温润的笛身,神经紧紧绷着,守在白日褚如刃进去的小门处。
褚如刃那般的想置自己于死地,若是看见活生生的自己,会不会像见了鬼般?
沈止罹唇角勾起讽笑。
清风拂面,那处宅子中没有丝毫动静,倒是有丝丝缕缕的烟气飘散过来,沈止罹面色一变,豁然站起。
还未等沈止罹同滕云越对上视线,城中最为喧闹的那处骤然喧哗起来,有黑雾凭空而起,将灯火通明的花楼笼罩在内。
滕云越的传音紧随其后。
“有魅生出,你守在此处,我除了魅便过来。”
同传音一同到来的,是滕云越的储物戒,对沈止罹完全放开了禁制,供沈止罹随意取用。
沈止罹心头一跳,心头不安越来越浓。
在夜幕的遮掩下,褚如刃藏身的宅子烟气渐浓,隐隐有火光冒出。
但这点动静在魅出世的景象下,显得微不足道。
尖利惨叫声声传来,沈止罹心乱如麻,黑雾渐渐凝实,隐隐有了人的轮廓,伴随着人形的生成,低哑的媚笑声传出,心智不坚的人,几乎瞬息间被吸入幻象,在极致的欲望中,浑身精气在瞬息间被吸干。
不知是谁逃命时撞到了烛台,浓稠黑雾中,火光渐盛,流连于花楼的客人慌不择路的逃窜,方才还交颈厮磨的男男女女,为了给自己争取出一丝逃命的空档,拼了命的将身边的人往火海中推,往黑雾中踹。
哭嚎声声,夹杂在魅的娇小中,让人不寒而栗。
越来越多的精气汇聚,魅雌雄莫辨的喑哑声线惑力越来越强,不少哭喊着奔逃的百姓愣愣停下来,脸上潮红涌现,不多时,便成了一具只包了层皮的干枯骨架。
魅的人形越来越具体,下一瞬,滕云越的身影闪现出来,手中天衢在暗夜里寒光闪闪,强行打断了魅的凝实。
沈止罹松了口气,不再隐藏,城中乱成这样,隐藏也没了意义。
他不再犹豫,神识铺散开,将那处宅子齐齐笼罩,阴影下,不惹人注目的小傀儡的飞虫小鸟纷纷四散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白日神识交锋时沈止罹便发现了,那人神识浑厚,但后劲有限,不像自己有灵力恢复精力,那人大概率是个凡人,且很有可能是偃师一族,只是不知,偃师一族为何会同问道宗混在一起。
宅子中一片静谧,偌大的宅子,小厮仆从好似一瞬间消失了踪迹,空荡的可怕。
沈止罹从花园中飞速掠过,不过几息,便寻至白日见过的凉亭。
凉亭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架孤零零的焦尾琴摆在琴几上。
沈止罹飞速掠过那架焦尾琴,朝火光熊熊的后院而去。
一路上都不曾碰上什么人,沈止罹神情愈发凝重,手中蕴起灵光,不远处的池塘无风自动,浪越掀越高。
燥热扑面而来,热气将种满了一院子的血红花朵烤的花瓣卷曲,伴随着热浪摇摇欲坠。
到了近前,掐诀的手骤然停下,后院中熊熊燃起的火,同已经化成灰烬的满春楼一样,都是灵火。
没了灵力催动,池塘水面平静下来,灵力倒灌的感觉并不好受,沈止罹忍着胸腔起伏,刚拿出滕云越储物戒中的灵水,一股极强的危机感袭来。
沈止罹下意识飞速后退,神识化作的刀刃险险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噼啪作响的声响中,一个人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脸上戴着黑狐面具,连连拍掌。
“后生好本事,反应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