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嘎吱”声,沈止罹垂眸,小心关上门,萧瑟秋风吹过,草丛中较昨日多了些微弱虫鸣。
沈止罹转身,朝一个方向眯眯眼,确定小傀儡还在,循着气息赶过去。
深夜的密林有些渗人,比城中阴冷些许,不少落了叶的树枝光秃秃的在空中舒展,随着人影掠过而微微晃动。
沈止罹轻巧在树枝上落脚,垂眸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草丛。
草丛窸窣,不过几息,从中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不过及踝的草丛,却能将它整个身子都埋在里面。
沈止罹跳下树,在小傀儡的带领下,寻到一处不起眼的草丛,草叶微微倒伏,像是被人从上面踩过。
沈止罹蹲下身,摸上一片草叶,一抹湿滑沾在指尖,血腥气传来,沈止罹摩挲两下,触感微涩。
沈止罹眸色一沉,轻嗅指尖,是人血,是还未干涸的人血,根据味道,留在这儿的时间应该不长。
小傀儡扒开草丛,将一枚木牌拖过来,沈止罹拿起一看,看制式应是宗门令牌,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宗门的。
指腹在木牌上抚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纹样浮现在眼前,草木纹。
木牌上还有几道伤痕,并不深,但是极为利落,没有残留一丝木屑和裂纹。
沈止罹眯眼,收起木牌,此处少有人来,在怀城成了座空城后,更是罕有人至,野草深深,四周的树木都极为高大。
雁过留痕,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在此处,总有些许残留的痕迹。
沈止罹抬头往上看,头顶的树冠遮天蔽日,月光照进来,被密密麻麻的树叶分割破碎。
头顶没有一丝空隙,树冠挤挤挨挨。
不是从上面。
沈止罹想着,循着草叶倒伏的方向一路追过去。
小傀儡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追着,沈止罹弯身将它捞起放在肩头,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处。
越往前,留下的痕迹越多,剑痕也多了起来。
沈止罹轻巧的越过一截倒伏的枯木,骤然停了步。
眼前的情景堪称惨烈,血落的到处都是,四周树木上还留着道道剑痕,齐腰深的荆棘被砍断,切口平整。
沈止罹眯眼,结合一路追过来的所见,沈止罹几乎可以想到身后追着的人是有怎样的恶劣心思,如同逗狗一般,戏谑的挥出一道又一道剑光,痛苦却又不致命,只想看着那人仓皇逃窜的样子。
小傀儡从沈止罹肩头滑下,脚边的草丛晃动几下,仗着身量小,在茂密的荆棘丛中找着什么。
沈止罹按着胸口,如此相似的情景,几乎让沈止罹瞬间想到言叔,那时的他是不是也像仓皇奔逃?
心头恨意涌动,沈止罹闭了闭眼,将起伏的心绪压下,小傀儡拖着一柄拂尘过来,拂尘垂下的拂子已经变得十分稀疏,上面缠着不少落叶。
沈止罹轻轻俯身,接过小傀儡奋力举起的拂尘,目光落在拂尘柄尾那颗色泽晦暗的灵石上,心中不禁叹息,拂尘的主人恐怕凶多吉少。
指尖轻触那颗暗淡无光的灵石,沈止罹阖上双目,灵力缓缓散发,沿着拂尘上的阵法细致感知。
气息微弱,但好歹还活着,沈止罹松了口气,刚睁眼,手中拂尘陡然颤动,下一瞬,柄尾的灵石悄然碎裂。
沈止罹心头一跳,慌忙看过去,拂尘上的阵法随着灵石的碎裂而失效,没有了灵石加持,手中的拂尘已是凡物。
怎么会?
沈止罹愕然,不过是睁眼的功夫,一条命便消失在世间了。
无皑峰上,死寂中带着几分凝重,空中雷云汇聚,雷劫将至。
褚如刃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即使有了虚灵的保证,他心底还是恐慌无比,雷劫缓缓汇聚,威压下,褚如刃面色青白。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褚如刃心头猛然一跳,匆忙转身,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虚灵瞟了一眼血腥无比的房内,扫过褚如刃按着剑柄的手上,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房中的血腥气渐渐飘过来,虚灵嫌恶的皱眉,看向褚如刃身后盛放着模糊血肉的大木桶。
“准备好了?”
褚如刃缓缓松开手中剑柄,微微侧身让虚灵将蓄了一整桶的鲜红血液看尽。
“好了。”
虚灵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十分嫌弃褚如刃资质,若不是他资质不好,何须他想出这个办法?
筑基期修士灵气稀少,需要将没有灵力的骨头剔除,只留被灵气润泽过的血肉。
雷云越积越厚,轰隆声渐盛,被雷劫威压笼罩的褚如刃微微打着颤,生剥修士血肉时都未曾怕过的他,在隐约的雷声中,怕的想要躲在床底下。
“怕甚?雷劫还要一会儿,把血肉炼化了。”
虚灵冷淡出声,声线中还泄出一丝嫌弃。
褚如刃惊悚抬眼,看向虚灵,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虚灵冷哼,鄙夷道:“之前的事都做了,现在怕了?”
褚如刃慌忙垂眼,灵力探进装着血肉的木桶中,汲取着其中的灵力,耳边骤然响起虚灵的声音,他下意识按照虚灵说的功法运行,涌进体内的灵力中,夹杂着一股透明的气,同灵力混杂在一起,本不容易发觉,但筑基期修士灵力稀薄,这股气又多上许多,才变得分外明显。
随着这股气涌入体内,褚如刃感觉到自己驳杂的资质渐渐提升,原先堵塞许久的关窍,在这股气的冲击下,渐渐松动。
天空中的雷云越来越厚,间或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有不少弟子探出头看热闹,在看见雷云汇聚的地方是无皑峰时,又缩回了头。
虚灵深居简出,虽然座下大弟子斯文和善,但不知为何,他们都觉得无皑峰上十分让人发怵。
一声炸裂的雷鸣响起,褚如刃浑身一颤,纵使知道虚灵万分看不起自己,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虚灵。
虚灵微微撇嘴,看向雷云密布的天空,冷声问:“炼化完了吗?”
涌进体内的灵力和那股奇怪的气越来越稀薄,褚如刃点点头,在虚灵的指挥下,寻了块干净的地端坐,静待不久后的雷劫。
第一道雷劫落下,褚如刃只觉浑身已经皮开肉绽,道心上的裂缝更大了些,褚如刃心头一慌,慌忙调动灵力游走周身。
一道又一道雷劫劈下,在上一道雷劫结束,下一道雷劫到来前的空隙,那股奇怪的气不知从哪冒出来,修补着裂缝的道心。
褚如刃心头一喜,那气竟有这种作用,想操纵着这股气,将道心修补完整。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的虚灵嗤笑一声,淡淡开口:“别试了,没用的。”
褚如刃心头一颤,在虚灵话音刚落时,想要操纵这股气的褚如刃只觉落在身上的雷劫仿佛落在神魂上,痛不欲生。
喉中一甜,一口血喷出,褚如刃面色青白,被雷劈的焦黑的皮肤,又涌出鲜血。
褚如刃痛的神智恍惚,一头栽倒在地上,雷劫还没结束,每一道都散发着让他心神巨震的威压。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雷劫,褚如刃如同蛆虫一般蜷缩在地上,姿态扭曲的想要找些遮挡,替他挡下雷劫。
虚灵嫌恶的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褚如刃,每一道落下的闪电仿佛一根鞭子一般,抽打着褚如刃。
从喉中挤出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褚如刃的道心一边破碎一边修补,他语无伦次的求饶,像他以往的每一次那般,求虚灵绕过他。
虚灵神色一下子沉下来,冷眼看着褚如刃涕泗横流的翻滚。
真是废物,虚灵哂笑,他怎么会有这么废物的徒弟,都给了他渡雷劫的法子,还是这般的上不得台面。
一道又一道雷劫劈下,带着致命的力道,毫不留情的打在褚如刃身上,那股奇怪的气掩盖了褚如刃破碎的道心,让天道没有察觉褚如刃的异常,否则,顺着破损皮肉进入褚如刃体内的电光,不会如现在这般,淬炼着褚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