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纪其实不算特别大,估摸才五十多,
但可能因为工作条件较为艰苦,再加上最近奔走于寻找女儿的踪迹,日夜难寐,心神劳累之下,两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起码十岁。
林熙见两人神色实在憔悴,叫他们进来坐下之后,分别给他们倒了一杯热水。
两人连忙道谢,然后捧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
那急切的模样,让林熙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水了。
事实也确实和林熙猜测得差不多。
他们住的地方地方距离这里很远,两人又舍不得花钱打车,于是一大早就辗转了好几趟公交车,足足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才到达林熙这里。
早上出门又走的急,没来得及带水,又在路上耗了这么久,早就渴得不行了。
本来想着中午去路边随便吃碗面应付肚子的时候顺道找老板要碗水喝,没想到林熙好心的给了他们水。
两人喝完水之后,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好像体内有一股暖流顺着那水蔓延开来,周身的疲惫似乎都被缓解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一些。
两人并未多想,只当是热水暖身暖心。
在两人喝水的时间里,林熙也顺势看了一下他们的面相。
想到刚刚夫妻俩说的话,不免有些疑惑。
“我观你们面相,应该只有一个儿子才对。”
刚刚他们俩一进门就喊着让她帮忙寻找女儿,这明显和他们俩的面相不符合。
所以他们俩口中的女儿,很有可能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两人一听,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随后便是一阵惊喜。
女人颤抖着声音开口,看向林熙的眼神里满怀期待。
“大师,你,你太厉害了!我和我男人确实只生了一个儿子,但是之前在工地上班的时候,捡了一个女孩,那孩子才出生一个月不到就被我们收养了!”
因为也是从小养到大,所以就算女儿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和亲生的没有任何区别了。
果然是这样。
林熙点点头,然后便让他们把女儿失踪的事情详细说一下。
很快,女人就将女儿失踪这事告诉了林熙。
说起女儿失踪的事情,女人的语气明显低了下来,神色中还隐隐流露出懊悔和自责。
因为女儿失踪的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她的身世说起。
……
女人姓李,叫李凤,和男人陈国政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二十多年前,两人学历不高,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有一把子力气,便相伴去工地打工。
那片工地人不多,位置也比较偏,但是对于他们俩来说没什么不好,正好人不多他们也能做多点活多拿点工钱。
某天半夜,陈国政起夜去上厕所,忽然在厕所旁边听到婴儿哭啼的声音。
声音很小,跟奶猫叫似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再一听,还真有。
陈国政那个时候也是年轻胆大,遇到这种事情完全没感觉到害怕,还打着手电筒去附近好奇的查看。
结果一看,就看到了一个被放在包单里裹着的小婴儿,周围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婴儿。
陈国政那个时候正在和妻子准备要孩子,正是处于对小孩子格外喜爱怜惜的时候,看到那婴儿哭得那么可怜,陈国政一时心软,最终将婴儿抱回了他和妻子李凤住的屋子。
那个时候正是冬天,温度很低。
他很清楚,要是自己不把孩子抱走的话,她在外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活活冻死或者饿死。
将孩子抱回去之后,陈国政有些不安,害怕妻子会责怪他捡了个孩子回来当拖累。
他们俩本来收入也不算特别高,还要给家里寄钱回去,现在要是多个婴儿要照顾,肯定得留一个人不上班守着孩子,这样一来收入更要降低。
而且他们本来就打算要孩子了,现在莫名多了个孩子,自己的孩子肯定又要延后再生了。
至少也要等到这个孩子满岁之后才能再要娃。
结果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孩子抱回去,将情况说清楚了之后,妻子沉默许久,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同意了收养这个孩子。
在看到丈夫捡了个孩子回来之后,她第一反应确实是想让他赶紧把孩子送走。
可在检查过后,知道了这孩子是个女孩,她的思绪不由得发生了改变,变得纠结复杂。
因为她很清楚,女孩送给别人,估计没人会要。
那个年代,不说他们老家,就是他们打工的城市里,照样多的是重男轻女的人。
女孩生出来都会被嫌弃,哪里还会有人会收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
所以送人这一遭是走不通了。
福利院什么的他们那个时候连听都没听过,更是连路都找不到。
至于交给警察,最后的结果肯定也只是送人收养,别人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而且他们会捡到这个孩子,或许也是缘分和天意。
看着那孩子在自己怀里小猫叫一样的哭啼,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李凤最终心软了,决定把孩子留在身边自己养。
既然决定要养这孩子,李凤就没打算在工地继续干了。
她和陈国政带着孩子回了一趟老家,给孩子办理了各项手续,让这孩子成为了他们户口本上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叫陈安安,希望她平平安安。
打工的城市开销大,李凤回了老家之后就没有再和陈国政外出打工,让他一个人继续去工地,她则留在老家带孩子,这样也能减少不必要的开销。
毕竟他们现在有孩子要养了,其他地方能省则省,再苦也别苦了孩子。
一直到一年之后,收养的女孩长大了不少,能交给老人单独带了,李凤便再次外出打工了,一直到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才再次悄悄的回了老家。
那个年代计划生育抓得严,被计生办的抓到怀二胎的话,他们那至少要交一万块的罚款。
一万块对于他们两口子来说是一笔很大的钱了,李凤正发愁该怎么解决这事,家里老人就给她支了个招,说让她把前头的女儿过继给别人,等以后风头过了,再把孩子给认回来。
那年头他们那好多人都是这样操作的。
为了不想交罚款,都会去找那些家里没有孩子,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合作”,把孩子的户口转移到他们本子上。
虽然明面上是过继出去了,但其实孩子还是他们的,私底下依旧喊他们爹妈,压根不会影响啥。
但李凤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
女儿现在还小,把她过继出去了她可能还不懂什么,但是等到她之后长大一点懂事了,发现自己有两个“爸妈”,她像是做贼一样只能偷偷地喊他们爸妈,到时候她会怎么想?
就算不会怨恨他们,心头也肯定会有隔阂的。
至于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那更是不可能打掉的,毕竟这可是她和陈国政的亲生骨肉。
前面养的女儿已经有了感情,她不舍得过继,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打掉。
所以最后她和陈国政商量了,两人还是咬咬牙掏出了存折本,交了一万块的罚款。
这样一来,两个孩子也都能光明正大的在家里生活了。
之后李凤也顺利的生下了她的第一个亲生孩子,是个儿子,取名叫陈乐,和女儿陈安安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安安乐乐。
两个孩子相差两岁,但因为从小就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且李凤和陈国政在对待两个孩子上并没有任何偏颇,甚至偶尔还会因为陈安安大陈乐两岁,有时会欺负他,李凤和陈国政也只是教育她不能欺负弟弟,并不会过度的责骂。
至于陈安安的身世,虽然家里人都知道,且附近的老邻居们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大家都善意的没有告诉陈安安。
可以说陈安安在陈家是健康快乐长大的。
但陈安安的学习成绩从小就不好,高中读完就出来上班了。
先后做了好几份工作都不满意,换工作比换衣服还勤快。
就这样过了几年,眼看她都二十三四了,工作也不稳定,性格更是跳脱,还经常找李凤和陈国政要钱。
他们俩现在都还在工地上班,但年纪上来了,干的活少,工资肯定少。
本来都该享儿女的福了,结果还要接济女儿,哪里还能撑得下去。
尤其是最让他们感到心累的是女儿二十几岁了,却还是任性妄为,没有个定性的,说了之后也不听也不改。
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岂不是他们还要养她一辈子?
儿子现在还在上大学,也要生活费,他们俩是真的支撑不起了。
所以李凤和陈国政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让女儿去相亲,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安顿下来。
很多人没结婚之前还跟小孩一样,但是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能瞬间成长。
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结了婚之后责任感就培养出来了。
虽然说是给女儿找对象,但他们也提前和她知会过,并不是突然一个电话就通知她让她去相亲。
女儿接到电话的时候虽然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
结果这一看完,直接气得给他们打了一通电话,说给她介绍的什么人,是不是就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随便找个人糊弄她,恶心她?
李凤和陈国政还来不及震惊和疑惑陈安安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世的,就被陈安安挂断了电话。
等他们急切的再回拨过去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接通了。
起初李凤和陈国政还以为女儿是在生气闹脾气,才没有接他们的电话。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旦生起气来就会发很久的脾气。
两口子熟知陈安安的脾气,再打了几通电话发现她还是不接之后,只能无奈的挂断,打算等两天再给她打过去。
可是他们没想到,过两天再打电话给女儿陈安安的时候,电话不再是无人接听,而是直接关机了。
要知道之前陈安安再怎么闹脾气,也没有关机过。
更何况现在这年头,手机就是年轻人的命根子,基本上二十四小时开机,除非没电,不然不可能关机的。
李凤和陈国政自然感到担心,立马去女儿最近上班的地方找她,然后被告知陈安安早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她辞职这事李凤和陈国政早就习以为常,但是眼下他们却失去了女儿的踪迹。
又去辗转问了一下在老家的时候和女儿关系不错的几个女孩,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她的情况,陈安安最近没有和她们联系过。
一下子,李凤和陈国政就失去了女儿的消息,连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们也尝试过用别的手机拨打她的电话,结果都是一样关机,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她。
最后走投无路之下,两人只好报了警。
但是经过警方的帮助和调查,也只能查到她最后出现的踪迹而已。
在一处山林公园的监控录像中,他们看到女儿陈安安走进了公园里的某个角落,然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之后警方继续寻找她的踪迹,李凤和陈国政也在积极的寻找。
两人将那座山都快翻了好几遍,鞋子都走烂了两双,可始终没有找到女儿。
警方那边也暂时没有结果。
他们已经六神无主,开始思考起了最坏的结果。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工地那边的人知道了这事,便有人和他们提了个办法,让他们去找大师算算。
两人之前鲜少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有本事的大师。
本来也不咋相信这些东西的,但听那工友说,他们之前的包工头就是通过那大师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的,可厉害了!
李凤和陈国政现在也是完全没有办法了,再加上包工头那事他们之前也有所耳闻,这才打听了一番,来找林熙了。
一切讲完,李凤眼睛已经红了。
“大师,我在想,是不是安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外加上相亲的时候让她心里难受,然后才去山上,最后发生意外了……”
这么久没有找到人,李凤和陈国政对于女儿还活着这事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托了这些年网络发达的福,他们这种没什么文化的人也能有接触各种社会新闻和实事的途径。
因为家里有个年轻的女儿,他们时常会被推送到一些年轻女性失踪被害案的新闻。
每次看到这种新闻的时候,他们都会在心中默默祈祷能够找到那姑娘,可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让他们痛心又难过,女孩被找到的时候早已成了尸体。
现在自己家女儿遇到了和新闻上那些遇害姑娘们一样的情况,李凤已经不知道半夜被吓醒了多少次。
每次一醒来都会赶紧去看手机,就怕接到警察通知他们去认尸的电话。
并且梦里女儿还在不断的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说就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会心里难受去山上散心,然后才遇害的。
都是因为他们的故意隐瞒!
还有他们找的相亲对象也不好,让她如此生气难过。
每次一想起那个梦,李凤就心如刀割,愧疚和后悔几乎要将她淹没。
李凤哭着抓住林熙的手。
“大师,求求你帮我们找到安安吧,哪怕是,哪怕是她的尸体……”
林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冷静,然后便向李凤要了陈安安的照片和她的物品。
因为陈安安是他们捡来的,她的生辰八字肯定是不准的,但有照片和她的贴身物品也可以算出她的大致位置。
这些东西李凤早就准备好了,林熙一说就赶紧拿了出来。
接过李凤两口子递过来的东西,林熙开始掐算。
很快掐算便有了结果。
再抬头,她给了李凤和陈国政让他们意外又惊喜的结果。
“陈安安没死,而且人就在江渝。”
什么?
李凤和陈国政被巨大的惊喜冲晕了头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安安没死,她没死!”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直沉默的陈国政也终于出声,哽咽着偏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既然知道现在没事,可到底还没找到人,两人忍不住担心。
“大师,您能帮忙算算她具体在哪吗?我们好现在就去找她!”
女儿虽然说人没事,但是这么久没有出现,说不定是被困住了?
比如说被什么歹徒关起来了之类的!
毕竟他们联合了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她,她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这么一想,她这心可不又提了上来嘛。
林熙点点头,将算出来的大致方位告诉了李凤两人。
有了更具体的方向和方位,他们多拜托一些人帮忙找,应该很快能找到女儿的。
李凤和陈国政不敢再耽搁,掏出手机给林熙转了钱便打算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李凤还问了一下林熙哪里有可以洗手的地方。
林熙只当她是单纯的想洗个手,在给她指了一下地方之后,却看到李凤拿起她和陈国政喝的两个杯子去洗了。
洗完之后还小心的把杯子放好晾干,然后冲林熙再次表达感谢。
她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晒斑,但是笑容却很真诚淳朴,充满了感激。
她打算等到时候找到女儿了,再带女儿一块来向林熙道谢。
而且她刚刚无意间看到洗手台旁边的柜子上有一些零食,还有熏鸭熏鸡之类的,有的是密封好的,有的已经拆开吃了大半了。
想来大师应该挺喜欢吃这些的,他们老家也做了许多,下次也可以给大师带一些来。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林熙心中叹息一声,赠送了她一句话。
“有的时候找不到人,并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有可能是她故意藏起来了。”
这话倒不是她无凭无据随口说的。
刚刚李凤两口子给林熙看的照片是从陈安安的朋友圈保存下来的,这张照片拍摄于陈安安“失踪”的前两天。
照片拍下的瞬间,虽然时间定格了,但也能从照片上看出拍摄当时陈安安的面相,以此来推算出她接下来几天的运势。
从照片中林熙并未发现陈安安接下来会出现任何意外,但她却莫名其妙失踪了,显然不正常。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从陈安安面相所看出的人品性格,就不是个省心的。
鼻头垂肉,贪心不足,唇薄嘴尖,更是自私刻薄,忘恩负义的典型面相,天大的恩情在遇到一点于她不利的事情上就会尽数忘却——俗称白眼狼。
这种人做出不顾他人感受的行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听到林熙这么说,李凤和陈国政的表情都变了。
这种大白话他们不可能听不懂。
正是因为听懂了林熙的提醒,才觉得惊讶和茫然。
林熙的意思是,女儿失踪这事,很有可能不是什么意外或者被胁迫了,而是她自己藏起来了,然后打造的假象?
两人心里有些乱。
但是不得不说,结合女儿任性的脾气,好像还真有可能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还有,最近多关心一下你们的儿子吧,当心他出事。”
李凤和陈国政的子女宫有些发灰,可见他们的孩子应该会发生一些意外。
李凤和陈国政一听,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因为最近两口子一睁开眼就是忙着找女儿,他们确实有快半个月没有和儿子联系了。
但儿子一直很懂事,让他们很省心,再加上他之前说过这段时间期末季,他会专心备考,等考完试再联系他们,两人自然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现在听林熙这么一说,心里 只剩巨大的恐惧和担忧。
两人片刻都不敢耽搁,赶紧给儿子打了电话过去。
好在电话成功的接通了。
两口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接着便问起了儿子考完了没有,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儿子陈安的语气罕见的有些含糊迟疑,像是想找借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
他从小听话懂事,也确实没怎么对父母撒过谎,最后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向父母说实话。
“我考完了,现在在我姐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