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离开皇宫之后,张居正才向他们二人行礼:“辛苦二位贤侄了,老夫要郑重向你们道谢!”
闵悉和云霁赶紧回礼:“不敢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居正点头:“你们写回来的信老夫都看了,你们对陛下照顾得非常用心。老夫也看到了,陛下这趟出去,成长了不少。”
每到一个驿站,云霁都会写信回去汇报旅途的具体细节,信是寄到户部陶礼之那儿的,再由陶礼之送到张居正那儿。这样是为了避人耳目,保护皇帝的行踪,毕竟云霁出行,给舅父写信报平安多正常,他若是直接写给张居正,那就显得很突兀了。
闵悉说:“陛下是个锐意进取的皇帝,这趟出去,他见识到了民生疾苦,也体会到了治国的不易,相信以后也会更理解首辅大人的。”
张居正颔首:“很好!”然后又问了一些信上所描述的事,也问到了最后这段行程的具体情况。
闵悉把他想知道的都说了,但没有跟他说皇帝思想的变化,这些需要张居正自己去感受了。
“大人,这儿离陶府近了,不如把我们送到陶府吧,我们去看一下外祖父。”云霁注意到窗外的景象,突然出声说。
张居正说:“可以。跟车夫说一声。”
马车很快就在陶府门外停了下来,陶府的仆人正在门口扫雪,看到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过来,知道有贵客至,赶紧过来迎接。
张居正对他俩说:“今日我就不去陶公府上叨扰了,改日再来看望他老人家。你们自己去吧。”
“谢过大人!晚辈告辞!”闵悉和云霁行礼之后,从车上下来了。
那仆人看到是闵悉和云霁,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二位爷回来了?!太好了!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还念叨着呢,霖哥儿方才还来门口看雪了,其实他是在看你们二位回来了没有。他几乎每天都要跑到门口来观望两次。”
“是吗?霖儿现在在上课,还是在外祖母那儿?”闵悉抬脚往院子里走,云霁紧跟着他的脚步。
“这两日老太爷身子有些不爽,给学童们放了假,这两日不上课。”仆人说。
云霁脚步一顿:“我外祖父生病了?严重吗?”
“外祖父要不要紧?看过大夫了没?”闵悉也很关切陶弘的健康,这可是他的老师。
仆人说:“大夫来过了,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不知。”
闵悉和云霁不再理会他,也来不及走游廊避雪,直接穿过天井,朝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院落奔去。
这会儿天冷得很,大部分人都在屋子里烤火取暖,只有几个扫雪的仆从在院子里,看到他们,都是又惊又喜,不过他们尚老不及去禀报主子,二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穿过庭院了。
抵达外祖居住的主院时,终于被一个出门夹木炭的大丫鬟看到了他俩,她喜得差点打翻手中的工具,大声嚷起来:“老夫人,表少爷和闵爷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厢房门一下子便被打开了,“大哥、二哥!”人尚未看到,就已经听见了云霖的声音。
“霖儿!”闵悉和云霁异口同声。
云霖像个小皮球一般,一下子便冲了过来,被云霁一把就抱住了。
云霖搂着云霁的脖子,委屈巴巴地说:“你们可算回来了!”
闵悉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小脸蛋:“对啊,所以一回来就来接你了。你在家乖不乖?”
云霖噘嘴:“我当然很乖。不过外祖父生病了,他咳嗽得厉害,外祖母不让我进屋。”
“你还小,身体又不好,不让你进屋是对的。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进去看望外祖父,晚一点就带你回家。”闵悉说。
云霖有些不太情愿,但是想到可以回家了,还是同意了。终于可以回自己家了,虽然外祖母和舅舅们对他很好,但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他小小年纪,便有寄人篱下的窘迫感,还是更喜欢回自己家待着。
闵悉和云霁交代完云霖,两人一起去了外祖父的主屋。还没进内室,就能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陶老夫人裹着狐裘大氅,坐在火盆旁边,一只长毛猫趴在她和火盆之间,正在取暖。
闵悉和云霁赶紧打招呼:“外祖母,我们回来了。”
陶老夫人看到他俩,欣慰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还顺利吧?”
“很顺利。您和外祖父身体还好吗?我听说外祖父生了病,不知道严重不严重。”云霁问。
陶老夫人叹气道:“都怪他逞能,前几日突然降温,我赶紧叫人去给他送衣服,他课才上,死活不搭理送衣服的人。结果就一堂课的工夫,把自己给冻生病了。他以为自己还是毛头小伙子吗?一把年纪还逞能,真是把他给能耐的!”老夫人越说越气。
闵悉说:“外祖母,我们进去瞧瞧外祖父。”
“去吧。”陶老夫人说。
闵悉和云霁进了内室,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了咳嗽声,虽是白日,但屋里光线很暗,所以点着灯。
因为老人病着,没敢通风换气,屋子里空气不太好,难怪不让云霖进来,确实容易传染疾病。
陶弘已经得知他们回来了,还没等他们说话,便先开口了:“你们回来了?”
“外祖父,我们回来了!”闵悉和云霁赶紧快步上前,走到床边。
陶弘半靠在床头,朝他们摆摆手:“你们别靠太近,当心把病气过给你们。”
闵悉和云霁只好站在离床三尺远的距离给老人请安。
“一路可还顺利?”陶弘问。
“还好,挺顺利的!”
“陛下可都还好?”
“挺好的,我们已经把他平安送回宫了,张大人派了人来码头接回去的。我们也进宫去见了太后,然后张大人把我们送到了门口。”云霁说。
陶弘点头:“平安就好!你俩回来了,剩下的时间就抓紧点学习,争取会试考个好成绩,到时候陛下就该重用你们了。”
闵悉和云霁对视一眼,这一个多月忙活,都在赶路和伺候皇帝,他们还真没怎么学习过,这一个月多,万历是放飞自我,他俩也跟着差不多。
闵悉忙说:“夫子,学生谨记在心!这就回去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本来闵悉并没有多重视会试,毕竟这是全国高手云集的会试,他是水平哪里够得上会试,他也只是去走过场,如今跟皇帝微服出巡了一遭,恐怕早就被皇帝和张居正寄予厚望,这要是考不中的话,恐怕有点不好下来台啊。
陶弘摆摆手:“你们回去好好学习吧。我这就是感染了点风寒,年纪大了身体弱,康复得慢一些,不会有大问题的。这几日下雪,天又冷,我给学塾的孩子们放了假,安排他们回去自学,你们把霖哥儿带回去,好生监督。”
“是,外祖父,那您要保重身体,我们就先回去了。”
闵悉和云霁二人告别两位老人,也去跟两位舅母打了招呼,这才带着云霖回家。
回去是坐陶府的马车,他们的行李其实都还在船上,所以来陶府也是什么礼物都没带,回头还得一一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