瘆人的惨嚎回荡在凌晨的山林中,哪怕远处依然在交战的凡人士兵都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只是这种声音战场上更多,无人在意罢了。
如果农守光没有不败金身,他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杀掉,死是死定了,但至少可以死得稍微痛快点。
然而出于人的求生本能,农守光几乎是在拼命催动不败金身用来抵抗兰荣的攻击,但偏偏又无法完全挡住,这种折磨堪比酷刑。
但又不能说他做错了,他现在就是在跟兰荣比拼灵力,兰荣多撑一会儿,农守光必死无疑,但兰荣若撑不了多久,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代价就是看着自己的不败金身一点点被攻破,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点飞溅,看着自己的生命缓慢却又坚定的迈向死亡。
“主上救我!”
眼看着兰荣的灵力似乎没有枯竭的意思,农守光仰天大吼,嘴中吐出一团血沫。
“别!”
赵玉书终归还是阻止晚了,杨和甚至听到农守光的求救之后第一时间便咬牙挥刀,可他们现在都太弱了。
兰荣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本能的缩了一下手,给了农守光一瞬间的喘息之机。
砰的一声,兰荣一声闷哼,倒退两步,农守光一声怪叫,兔起鹘落,避开杨和的刀光,硬生生将自己被冻住的右臂扯断,在林间洒下一地的鲜血,整个人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兰荣脸庞青紫,连续调息许久才缓过劲了,一半是猝不及防被农守光用左手打了一拳,另一半是被自己的愚蠢气的。
他来长安前听了太多女儿说的关于左使的事,更是被魏忧和李彤反复叮嘱要注意此人,内心深处不自觉的产生了一股名为畏惧的潜意识。
堂堂老牌高手竟然被人一句话耍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若是赵玉书在动手,管你左使来不来,先弄死农守光再说,另外,二师姐去追左使了,他不信左使有本事无声无息的瞒过二师姐,然后阴自己一把。
但是兰荣信了,所以收了一下手,所以农守光即使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依然逃掉了。
“追不上,别追,小心他反咬一口。”
赵玉书拦住强撑着还想去追的杨和,看着远处已经接近尾声的长安南城:“吐蕃要败了。”
即使赵玉书不懂军略,也看得出一条长龙正在努力向南突围,其实吐蕃不会败这么快,列阵据守,有人数优势,只要扛过南阳联军第一波气势汹汹的猛攻,进入僵持后反败为胜未必不可能。
可惜他们身后不是自己的城池,而是长安。
吐蕃干布不可能知道南阳联军过来并不是长安的意思,他们几乎要分出一半的兵力时刻防备长安城里外夹击,若长安真立即出兵也就罢了,大家赌一把谁更能扛,但偏偏在狄相的命令下,长安只鼓噪硬是不出兵。
于是吐蕃军中出现诡异一幕,南面士兵打生打死不停求援,北面用来防备长安的士兵一步不敢动。
南方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败退在小范围内产生,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蔓延。
战阵之上,最怕的便是溃军。
溃军不止代表着战斗力的崩塌,还代表着他们会逃向后方,冲击本阵。
干布挥舞战刀,将一个逃跑回来的将官亲自斩首,但也止不住乱势了。
“退吧。”
尸陀林主又恢复了少女的模样,表情淡然:“退回吐蕃。”
“菩萨,然后呢?让高原像中原一样混乱,直到下一位天神使者降临吗?”
“中原不会再乱了,回去,然后你亲自到长安,向中原的皇帝乞求宽恕,或许你还能延续高原的统治,”
尸陀林主冷冷的看着干布:“你我都知道,你的地位不在天神的垂怜,否则天神的眷儿怎会身死中原。”
干布全身一抖,想起一身白袍的普贤王菩萨,这个名义上真正的天神的侍者。
“我不会向李桓讨饶。”
干布出兵前很自信,他认为李桓是个纯粹的蠢货,所以这一仗会赢得很容易,所以他不能向口中也是心中的废物低头。
“若你现在还认为这是他的手笔,你与他一样蠢,贫僧最后一次劝你,退吧。”
“菩萨?”
干布的脑子跟不上了。
尸陀林主一声长叹,转身就要离开。
干布猛然醒悟。
锣声以中军大帐为中心开始向四面响起,各级将官立即层层收拢军队,跟着干布的旗帜向南突围。
虽然进攻和防御的时候这些兵将的水平一言难尽,但逃跑时的组织力和行动力都高的惊人,至少南阳联军根本没能力阻拦吐蕃的突围,甚至连迟滞都做不到。
若干布此时够勇,扯着自己的王旗直冲南阳联军本阵,有极大概率能将这股远道而来的军队当场击溃。
可惜他也不敢了。
联军主帅也非庸才,第一时间发现了干布的用意,直接让开了道路任由他们逃窜,然后直接派出一股轻骑衔尾追杀而去。
战场上最大的战损很少是正面打出来的,更多是胜利之后追击溃军得来的,此时只需要一两个千人骑队,就能轻易斩落至少万余的逃兵人头。
兰荣虽然身为南阳主官,甚至是联军的主要发起人兼女皇明面上的头号支持者,但自身军事能力有限,并不负责联军的指挥,可哪怕如此,看着吐蕃残军逃跑的势头还是吓了一跳,若让自己坐镇指挥,恐怕会强行命令部队堵上缺口吧。
“兰大人,长安城内接应的是谁?”
相比赵玉书这个军事政治双料白痴,杨和一眼便看穿了南阳联军敢有恃无恐的来长安,必定是内部有人安排好了一切,李彤身在东都,甚至还没在东都决出胜负,却已经悄然拿下了长安。
“狄相。”
“果然,难怪。”
杨和拄着刀,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赵玉书:“你我打生打死,却不知结局早已注定,现在咱们得尽快赶回松州了。”
“是啊,”赵玉书一声苦笑:“不过咱们这个样子,有点困难。”
“你们俩消停会吧,老夫派人过去,杨教主,你打算让松州怎么做?”
“让开路,放他过去,然后堵住李琦的益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