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书算不出来。
若是衍悔还在长安,老师一对二或许会有点吃力,但自己被扔回来时,亲眼在通道处看到衍悔去了雪山。
无论二师姐和四师兄能不能打赢,至少现在把衍悔拖在了雪山。
只有一个张天师,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老师的对手。
加上皇帝也不行。
赵玉书宁愿相信郡主只是习惯性的夸大,毕竟她在江宁就把废物太子说的很厉害。
看着眉头在紧锁与舒展之间来回切换的赵玉书,李彤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该做的也做了,后面的事莫说你,你们书院除了大先生,谁都插不上手,好生歇着,等结果吧。”
李彤转身欲走,赵玉书叫住了她:“再问一个问题,你来长安,是打算做什么?”
李彤犹豫了一下:“拿回本该属于我家的东西。”
本该属于你家,呵,赵玉书闭上眼,早晚有一天,得找个机会把那把椅子剁了才行。
不过李彤说的对,自己哪怕有鸣鸿,想恢复最佳状态也不是一两天,而且那个层面的战斗,不要说衍悔和张天师那个级别的顶级内景,哪怕是最菜的万启明,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也难不了多少。
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神仙老师吧。
赵玉书闭上了眼睛。
东都书院的大门被敲响了,此时已近黄昏,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不该再有访客。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秦不敢怠慢,急忙拉开了大门,然后眼露惊喜:“您回来了!”
顾长风看着眼前背着手东看西看时不时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你在这长大的,有啥东西没见过?”
“没见过我可爱的小师弟啊,一群人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因为我,大师兄去了,皇帝肯定会派人来杀我,老四没把握保住我”,魏忧在一旁接口,笑得很开心。
“现在你可以去了。”少女转过身:“三哥我来罩着。”
口气很大,少女很自信,顾长风很愤怒。
“你这两年去哪了?”
“玩啊,辽国也去过,苗疆也去过,还想跟着遣唐使的船队出海去东瀛看看,可惜被那个小矮子认出来了,死活不敢让我上船,本来想去西域的,走到一半,听说老头又收了个弟子,就想着回来看看小师弟长啥样,谁知道你们还能把人弄丢了,唉,连个小弟都罩不住,顾老大,你行不行啊?”
顾长风脸色铁青,魏忧低头装聋。
过了许久,顾长风长叹一声:“老师一直在找你。”
少女哦了一声:“那我可太感动了,一直在找我,顺路满天下的游玩是吧。”
魏忧不得不打圆场了:“确实是找你的,如果不是小师弟的事,我们应该还不会回来,妹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二师姐和老四许久没传信回来,我总担心有东西没算到,老师他们可能有危险。”
少女咬了咬嘴唇:“孟大少爷就算了,二师姐可不能出事,你去还是我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顾长风说的。
“我这边一走,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没事,我顶得住。”
“不是这个问题,长安情况不明,老师他们在哪我都不知道,我担心去了会扑个空,平白暴露了你的消息,到时候对方有了准备,又多了很多麻烦。”
“那我们现在就干等?”
魏忧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只能等。”
苦海无边。
火海也是无边。
一个宫装妇人抱着红衣幼女,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
一名身穿龙袍的男子披头散发,手提长剑站在门外。
“陛下,陛下饶命啊!”一名美人哭叫着跪伏在地,抱着男人的腿大喊。
“你我皆罪孽深重,”被称为陛下的人低头抚摸了一下美人的头发:“你们先走,朕马上去陪你们,与你们一起在地狱里恕罪。”
长剑刺穿了脆弱的身体,剑尖自背后穿出,一滴鲜血慢慢滴落。
美人的泪眼中夹杂着绝望和痛苦,身体慢慢滑落,成为地上无数尸体中的一具。
皇帝慢慢转过头,看向大殿中的母女,嘴角扯出一个难看又释然的笑。
“陛下,她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朕知道,所以,她也有罪。”
“她还不到三岁!”
“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罪过。”
皇帝一步步走来,脚步沉重,面容憔悴又狰狞,似乎在挣扎。
但他依然举起了剑。
妇人紧紧搂住幼女,把头低下,似乎想用自己柔弱的脖颈替怀中的女儿挡住这一剑。
泪水落满了幼女的脸庞。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平静却又用力的抱着母亲。
“别怕孩子,娘陪你,别怕。”
妇人擦掉眼泪,强行挤出一丝微笑,用袖子将女儿脸上溅落的泪水一并擦掉。
皇帝也笑了:“别怕,下了地狱,咱们一家团圆。”
“我不怕。”幼女突然开口,嗓音稚嫩,但清清楚楚。
“对,朕的女儿,怎么会怕。”
“爹!”
幼女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在这里本不该如此称呼,但她就这么喊了出来,一如她从不愿喊母后,只肯喊娘。
“爹,剑快些,我怕疼。”
当啷一声,长剑掉落在地,皇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头痛苦大叫。
殿外大火烧的更近了些,皇帝咬牙站起身,一把从妇人手里将幼女扯出来,抱到金色的椅子后面。
“躲在这里,不要出来!”
皇帝重新拾起剑,踉踉跄跄冲出大殿。
“千罪万罪,在朕一人!稚子何辜!”长剑横起,鲜血喷溅,一代君王横尸殿前。
妇人愣愣的看着自刎的皇帝,回头看了看女儿,凄然一笑,蹒跚走出大殿,抱着皇帝的尸身,拾起长剑慢慢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幼女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外躺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她太小,甚至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死亡。
火海慢慢淹了过来,烈焰之中,一个老僧缓缓走出,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就这么席地一坐,念起了往生经。
或许出家人不拘小节,他就这么恰好坐在了那具身着黄袍的尸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和尚走了,大火灭了,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下,一个白衣老人从天而降,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将此处再烧一遍。
然后他愣住了,他在废墟中看到了一身红衣。
红衣如火焰般燃烧。
老人走了过去,蹲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