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李小心一家人吃过饭回来,就收到伯伯写给他们的信,伯伯在信中告诉李小心一家人,他们走后不久,冯国平就带着家丁去“抄”了他们的家一遍,里里外外都翻遍了,还掘地三尺,将能挖的地方都挖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没挖到,又威胁他说出李与恩将宝贝藏到哪里去了。伯伯说你也亲眼看见了,他们出门时就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他开这个药铺,做这个郎中,经常免费给人诊治,得的那点诊金还不够去贴补那些免费诊治的病人。他家的日子过得怎样你们也是看得到的,如果有什么宝贝的话恐怕早就拿去换钱来贴补生活了,哪还用得着过这么清贫的日子。
冯国平被伯伯说得无话可说,悻悻离去。没过三日,镇上突然来了一伙劫匪,直接打上冯国平家去,说是找冯国全报仇来了,将他们那个家洗劫一空,冯家这次是真正遭了大难了。
看完李与施写来的这封信,李与恩一家人都心情沉重。李小心更是担心冯雨莹兄妹几个会回仙桥镇去,立即打了电话过去。得知冯雨莹兄妹也正好收到冯国平写给他们的信。冯国平在信中如实说了家中遭劫的事,但是劝冯雨莹兄妹不要回家,这四个儿女都是冯国平的儿女,眼看着他们刚在上海站稳脚跟,他当然不希望他们再回去,并且,冯国平对儿女说,很可能二叔也要将他儿子冯兴成送到上海来。二叔有一儿一女,女儿冯雨拾排行第二,是冯雨莹的二姐,早两年已经出嫁,冯兴成排行第六,还在念书的年龄。
冯国平在信中还关心起四个儿女的婚事来,说父母不在身边,现在又提倡婚姻自主,希望他们多多留心身边的青年才俊小姐佳人,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就得将自己的婚姻大事排上日程了。特别大女儿和大儿子,他们在仙桥镇已经算是大龄青年,要抓紧给自己找对象了。
冯国平还说了些无奈的话,为自己夫妇不能跟来上海照顾孩子们而歉疚,又说家中遭劫,怕是支持不了他们了,要他们自力更生,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来。也不要担心家里,家里遣散了一些丫鬟奴仆,有那两三个铺子撑着,日子总还勉强过得去。
冯雨莹跟李小心说了父亲的信的大概内容,告诉李小心,他们才刚在上海站稳脚跟,暂时不会回去。也许过年时会回去看看,也要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李小心这才放下心来。
次日苟夫人再见到娟儿时,面色竟然有些不自然,对娟儿说道:“我还是不太相信老苟,种种迹象表明他跟那个陈小姐就是有一腿,要不然人家的孩子失踪,他为什么会着急成那样?”
娟儿微笑着轻轻拍拍苟夫人的手背,看着她的双手如葱般白白胖胖的,开解她道:“师母,别人你信不过,还信不过小心吗?我也将你的猜疑跟小心说了,小心可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苟院长跟陈小姐之间是绝对清白的。还说当时就他们三个人关系比较好。陈小姐总管一切,很照顾苟院长和小心,而苟院长和小心,也很敬重陈小姐。并且据说陈小姐的父亲是土匪,外公家也是不好惹的人家,你想想苟院长这么慎重的一个人,敢去惹她吗?”
“陈小姐的孩子失踪,作为她的好友,当然会着急的,那晚小心父子俩都在外面找了一夜,天亮才回来的。”娟儿又道,“朋友间就应该互爱互助嘛。师母你不要想多了,你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好好过日子吧。”
苟夫人就想起了她刚回国时,看到丈夫背都累得佝偻了,头发都累白了,当时是很心疼他的,一心想着要侍候好他,好好弥补他,一家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想到后来由于一再猜疑丈夫跟陈小姐的关系,现在将夫妻俩的关系都弄僵了。
现在听娟儿说得有道理,苟夫人就决定信丈夫这一次,但是也要跟丈夫说清楚,让他以后离开陈小姐远点。她外公家大把人,无需他去帮助陈小姐什么,他就不要老往陈小姐那里跑了。就算是孩子生病,也有李小心在呢。
陈小姐也听说了苟夫人跟苟院长闹别扭的事,所以,她父亲的丧事,她都没有通知苟院长和李小心他们。正好她母亲也说她父亲本来不是上海人,一切从简就好。并且当初她外公一家是坚决反对母亲嫁给父亲的,甚至当时外公和舅舅都想去踏平了父亲那个山头。是母亲跟父亲看对眼了,坚决要嫁给他,外公当时伤心得说出就当我没养这个女儿的话出来。然而,得知母亲生了孩子后,还是派人去将孩子接到了上海来,要他们接受教育,不希望他们子承父业去做土匪。
所以,母亲都不让陈小姐通知外公家那些亲戚,连陈世勋的夫人孙氏的娘家都没有通知。这就等于只是母亲带来的那四十多个兄弟和陈小姐姐弟两家给父亲送葬。
整个丧事过程陈小姐的丈夫都没有露面。陈世勋和母亲都猜测陈小姐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苟院长,却不敢多问。因为陈小姐看着温柔,实则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逃婚,跑到那个山旮旯去了。她认定的事,别人再反对也无效;她不认定的事,任何人都强迫不到她。陈小姐的母亲只好无奈叹气,谁让这个女儿随了她的性子呢?
办理完丧事,母子三个才得已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陈小姐的母亲娘家姓洪,陈世勋看到母亲带了四十多个人来,准备长住上海,揶揄母亲:“看来这些年你们也攒下了些棺材本嘛,这几十口人,光是吃饭,每天的花销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母亲竟然将他们都带到上海来,这是准备长期养着他们了。”
洪氏豪气地说:“那些有家室的弟兄,都让他们回家了。这年头不比以前,在山上不好混了。带来这几十个人,都是无家可归之人。钱是攒下来了些,但是以后也还是要去做事的,不做事坐吃山空的话,不出一年就得全部完蛋。”
陈小姐问:“你把家当全部卷走了,我父亲那些姨太太们怎样生活?”
“他哪有什么姨太太?当初只是为了气我,乱说的罢了。”洪氏说着,拍拍女儿的肩膀:“你也不要怪你父亲逼你嫁给你表哥。你表哥家就他一棵独苗,家大业大的,你父亲也是不想让你后半辈子吃苦,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想让你进你姑姑家享福去。”
陈小姐撇撇嘴:“我没有怪他,他也逼不到我。”
“那你能告诉姆妈你那个丈夫是哪个吗?”洪氏试探着问,“按理说安葬你父亲这种大事,他做女婿的,怎么的都得露个面才是,也是我们不请那些亲戚朋友,若是请了,不见你丈夫,别人还不得说三道四啊。”
陈小姐撒娇说:“他就是不方便露面才不来嘛。”
洪氏打量一眼自己女儿,认真问:“是不是你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是,你觉得委屈吗?如果你觉得委屈的话,姆妈去帮你摆平他,让他跟他正妻离婚来娶你。”
陈小姐含糊其词地说:“我不委屈,他对我对孩子都很好的。”
“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委屈就好。”洪氏叹了口气,“你父亲也很牵挂你们的,只是碍于你外公一家人,不想来上海而已。他看在我们母子三个的面子上,不想惹你外公生气。”
“这两年外公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等过了父亲的头七,姆妈还是回家看看外公吧。”陈小姐说,“外婆去世时你都没有回来,舅舅舅妈和姨妈们可骂惨你了。”
“我接到通知的时候,你外婆都已经去世一个月了。”洪氏伤心地说,“你外婆是我姆妈,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想回来给她戴孝吗?可是我离开得远,接到消息时太迟了,回来也来不及了。”想了想,洪氏又说:“现如今我有孝在身,还是先别回去吧,要不然犯了你舅母们的忌讳,她们又有说辞了。总之我在你舅舅舅妈们眼里,里外不是人。”
陈世勋和陈小姐只好无奈地笑笑。他们知道外公很想念母亲的,陈小姐就找了个机会打电话回去给外公,告诉外公她母亲已经回到上海定居的事,又说了不是她不想回去看他,而是她父亲去世了,母亲还在守孝,生怕舅母们忌讳,不敢回去看望他。
没想到外公听说她父亲去世了,很不厚道的直接笑出了声:“我终于熬到他死了。很好很好,终于走在我前面,你姆妈还是住在她以前那个院子吗?她不来看我,我去看她。守什么孝呢?那种男人,不值得她为他守孝,明天我就劝你姆妈改嫁。”
陈小姐听到外公这样说,哭笑不得。外公真是又恨她父亲抢了他的女儿又气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被那个男人糟蹋了又能怎样?他堂堂洪堂主的女儿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污点就嫁不出去了吗?大把的青年才俊等着娶他家的公主啊。女儿竟然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了那个土匪,抢都抢不回来,真是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