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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袁天赦言罢,白虎军将领皆双目一亮,相貌俊逸的樊舟频频颔首:

“袁督师于关宁铁骑中影响尚存,如祖大寿、黑龙云等高级将领与军长私交甚笃。

若知我等现今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及丰厚的军饷,想必无需劝诱,多数都会加入我军。

至于后金建奴,我等早欲一雪前耻,此不仅是完成袁督师生前‘五年收复辽东’的承诺,也是替督师洗刷冤屈的机会。”

“不错,边关士卒入伍从军无非是为求温饱。可东明朝廷国库亏空,且军中腐败屡禁不止,致将士军饷微薄,还常遭拖欠。

莫说给他们十倍饷银,仅将朝廷拖欠之银两补齐,加入我军的可能性定超八成。”罗璧亦随之应和道。

“我愿为先锋,为陛下攻入紫禁城。”新晋升不久的第六旅旅长刘涛,满脸期冀地望向朱琳泽。

朱琳泽微微颔首,并未接话,而是岔开话题问道:

“你们谁能和我讲讲,袁督师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朱琳泽也算是袁崇焕的女婿,这次回大明,帮他洗刷冤屈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上辈子对袁崇焕的死众说纷纭,有的说他叛国勾结皇太极,有的说他刚愎自用,不能容人最后惹怒了崇祯,也有的说他是被阉党余孽陷害等等。

对于说袁崇焕勾结满清的说法,朱琳泽自然是不信的。

首先抛开袁崇焕的品行不说,若是他被收买了,直接放开关宁防线放皇太极入关即可。

如此,皇太极在“己巳之变”中,也没必要奔袭数千公里,从辽东跑到辽西,绕了一大圈才到了京城郊区。

其次,若是袁崇焕要投敌,皇太极给不起那个价钱。

要知道,他是大明最高级别的地方官员,位列一品,总管辽东、天津、登州、莱州、蓟州五个巡抚。

而努尔哈赤为了收买一个四品武官的李永芳,就搭进去一个孙女,给了个驸马。

皇太极收买一个落魄的举人范文程,就给了个大学士。

按照这个标准,想要收买袁崇焕,就算把女儿、孙女全部打包送过去,再加上个一字并肩王,怕是也不够。

闻此,端庄秀丽的袁有容眼眸泛红,流泪凝噎道:

“陛下,此事臣妾后来详加询问过伯父。

父亲被抓入狱的缘由有三:

其一,未得圣上旨意,擅斩毛文龙;

其二,抵御外敌不力,致建奴攻至京城;

其三,有奸人诬陷,指其炮轰总兵满桂,使其重伤。

即便如此,当时入狱并未判以死刑,而是定为‘解职听勘’。

然九个月后,‘听勘’却变成了‘凌迟’,只因他被污蔑贿赂内阁次辅钱龙锡。

因边帅勾结近臣,乃谋逆大罪,故而父亲与钱龙锡皆被处以极刑。”

略一思量,朱琳泽大体明白了,袁崇焕成了党争的牺牲品,有人落井下石的同时,还让他带走了一个钱龙锡。

琢磨片刻,他看向满脸泪水的袁有容,温和道:

“袁督师和钱龙锡若是被处以极刑,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听到这话,有容摇了摇头,一脸悲伤地看向袁天赦。

“朝堂之事难以洞悉,若欲知晓详情,唯有问询孙阁老。”袁天赦眼神黯然。

朱琳泽闻言,双目倏然一亮,他自然深知袁天赦口中的孙阁老是孙承宗,山海关防务与关宁锦防线的奠基人,袁崇焕的知遇恩师,明末最后的中流砥柱。

虽然前世了解过孙承宗,但他还是望向袁天赦,求证道:

“孙阁老在朝中影响力如何,在军中影响力如何?”

“殿下,此事由臣来说。”樊舟接过话头,眼中满是敬重之意:

“辽东一系,文臣武将,多为孙阁老之门生故吏。

纵是天启、崇祯二帝,见了阁老,也需尊称‘老师’。”

此时,一脸严肃的陈雄也禁不住颔首:

“东明国祚二百余年,可与戚帅相媲美者凤毛麟角,而孙阁老当属其一。”

听到这评价,朱琳泽想起‘丙子之变’清军围攻高阳时,已经七十六岁高龄的孙承宗带领一家几十口上城坚守,死战不降。

最后城破被俘,孙承宗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八个侄子孙以及三十余名妇孺或战死,或被俘后遇害,而孙阁老向北面的京城遥拜后,取一白绫,从容自缢。

国之脊梁,满门忠烈……朱琳泽内心感叹,沉默片刻,他望向袁天赦,郑重问道:

“若是孙阁老知道我欲废除崇祯,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态度?”

“微臣以为阁老会站在陛下一边。”袁天赦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哦,说说理由!”朱琳泽好奇。

略作停顿,袁天赦稍作整理思绪,而后沉声道:

“首先,阁老祖上世代务农,深知民间疾苦。

其次,阁老爱兵如子,能体谅下人的难处。

最后……最后,依我之见,督师之死实则与阁老有关。”

听到这话,举座皆惊,陈雄面色一沉,不悦道:

“袁蛮子,莫要胡言。”

“我并未妄言。”袁天赦轻摇首,面容肃穆道:

“阁老曾屡次劝诫督师多读《孟子》,尤其是那篇《孟子·尽心下》,更是叮嘱督师反复研读。故而,即便是当时大字不识的我,听得久了,也能背诵。”

言罢,袁天赦缓声吟诵道: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故得丘民者可为天子,得天子者可为诸侯,得诸侯者可为大夫。

诸侯若危及社稷,则当变更。祭祀之牺牲已成,粢盛既洁,且按时祭祀,然若遇旱涝之灾,则应变更社稷。”

沉思良久,伍辰皓不禁慨叹:

“或许袁督师有所误解,孙阁老让他领会此文章的核心在于‘民为贵’,而非突出‘君为轻’。

然而,督师似乎既未践行‘民为贵’,反倒践行了‘君为轻’,此恐为其结局凄惨的关键缘由。”

“耗子,你此言何意!”袁天赦面色一沉,目光冷冽地凝视着伍辰皓。

见白虎军的数位将领,包括袁有容在内,皆神色阴沉,伍辰皓赶忙拱手作揖,陪笑道:

“适才言语有误,绝无冒犯袁督师之意,我的意思是孙阁心系百姓,倘若知晓陛下之举,定然会选择拥护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