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酌见众人平息了,也不多留,好似无意参与眼前的争论,只是恰巧路过,恰巧想说一句,便潇洒地走出了酒楼。
竹帘中,秦祯忽然笑了笑,说道:“这施酌倒是个心胸开阔的。”
韩慎道:“他是江南章家的小儿子,自然有些气度。”这是国子监清谈辩论后,阿枭打听来的消息。
秦祯听了,咦道:“江南章家?可是那个天下学子一半出江南,江南学子一半出章家的章家?”
韩慎点点头。
秦祯道:“那他怎么姓施?”
孔暄听了,顿时来了劲,给秦祯说起了八卦来:“那是因为他上头有五个姐姐,章老太爷急得请道士来算了一卦,那道士说他们章家没有孙儿运。
后来章夫人生了施酌,章老太爷想到道士的话,担心施酌夭折,便做主让他跟章夫人的娘家姓施了。”
秦祯听了,不禁说道:“这章老太爷可真有些意思,说他不迂腐吧,他却听信术士的话,说他迂腐吧,他却愿意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跟岳家姓。”
凌阳笑道:“他可不迂腐,施家是江南大粮商,只有施夫人一个女儿,家产本无人继承,眼看着就要给同族子弟瓜分了去,如今外孙跟他家姓,自然就有了家产的名分。”
秦祯听了若有所悟,笑道:“或许那道士的话正是章老太爷想听的话呢。”
这样才好说服章家的人让施酌姓施吧。
众人听了都心有领会,便笑而不语。
他们说着话,却不知道针对他们的一场阴谋即将拉开帷幕。
……
崔府,自从崔扬被流放以后,崔府上便乌云罩顶,府里的下人们来往都不敢大声,这府上就像一座开了盖的古墓。
四下里都黑漆漆的。
唯一亮着灯的只有崔绍的房间,但也只是亮了一盏烛灯,明明灭灭的。
跟影子一般时刻跟在崔绍身边的侍卫正在跟崔绍禀告道:“公子,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抓走了杀手雨燕和赵管家的人,都是丰隆粮行的韩掌柜。”
崔绍站在阴影里,沉声问道:“可知道什么来头?”
黑衣侍卫回道:“听说是秦祯的管家,也是从益州来的,名叫韩云屹,其他的一概不知。”
崔绍把“韩云屹”三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咔嚓”一声响,他一手折断了花瓶里插的桂花枝,咬牙重复道:“韩-云-屹!”他记住了!
……
第二日,京城的章家书肆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施酌躺在书肆后院里的摇椅中,睁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在他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的崔绍,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笑道:“听小厮说你是崔公子,可是礼部侍郎府上的崔公子?”
崔绍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多的椅子,书肆的下人似乎也没有打算要端一张椅子来招呼他,便掀开衣摆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
“如今已经没有礼部侍郎府了,施公子不知道吗?”
施酌轻轻晃着摇椅,慢悠悠说道:“我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所以两耳也不闻窗外事。我倒是很好奇,崔公子今日找我的来意。”
崔绍随意地翻看着摆在施酌摇椅旁边书案上的两本书,一本《大燕通鉴》,一本《先贤录》。
前者讲大燕太祖和圣祖两位天子如何建立大燕,治理大燕,一本则是自古以来辅佐国君的圣贤们的生平传记。
这两本书也是众多有志于仕途的大燕学子的案上书。
崔绍合上两本书,说道:“施公子既然一心读圣贤书,必定希望自己是榜首魁星,今日还有学子在酒楼里谈施公子不如秦祯,难道公子心里就真的没有不平吗?”
施酌听到此处,已知此人恐怕是生怕天下太平,故意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
可看样子又不像是专门为了来奚落他,说几句风凉话的。
他在摇椅上坐直了身体,皱眉看着崔绍道:“崔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是读书人,听不懂你们官场上饶好几个弯子的话。”
崔绍总算敛了脸上的假笑,看着施酌道:“听闻施公子外祖家是江南粮商之首,如今京都里刚兴起的丰隆粮行的大部分货都是从施家采买入京的。”
见施酌皱着眉,好似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便继续引诱道:“若是一家刚开的粮行没了进货的渠道,结果会怎么样?”
崔绍说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施酌道:“施公子若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只看些圣贤书可不行。”
他有些轻蔑地睨了一眼桌案上的两本书,继续说道:“书上只会教凡人去做圣人,可不会教凡人如何看见刀光剑影,甚至教凡人成为执刀的人。”
“崔某言尽于此,还望没有打扰施公子看书的雅兴。”说罢,崔绍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章家书肆。
刚走出书肆,崔绍身边的侍卫便说道:“公子,我看那施公子不像是个有手段的人。”
崔绍冷笑一声:“总有一天,等他在宣政殿跌撞得头破血流时,他会无师自通的。”
二人上了马车,崔绍才问道:“丰隆粮行的货仓可查到了在何处?”
侍卫点头道:“在京郊的一座庄子上,那庄子是韩云屹买下来的。”
崔绍冷声道:“刚来京都不久便有钱买庄子,看来这个韩云屹不简单。”
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车夫说道:“去阮府。”
车夫应了一声“是”,马车便“嘚嘚嘚”往阮府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