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一层一片漆黑,季秋摸着黑来到厨房。
之前回来的时候想着沈泊舟一整晚都没吃什么东西,就给她下了碗面。
但没想过她会回来这么晚,一碗脆弱的面条就那么热了又热,现如今都快成面团了,根本没法下口。
沉默地站在灶台跟前,季秋盯着那碗清淡的面条发呆。
没有认真打理的发丝顺着有些惨白的脸颊垂落,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温婉中又夹杂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冷漠。
这时睡在客厅角落的阿树被她下楼的动静吵醒了,眯着困顿的双眼,四肢脚走的有气无力。
饶是这样,也依然坚持来到季秋腿边,随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裤脚。
别看阿树长得和狼一模一样,实际是只大号的嘤嘤怪,最近几天两人事情多,没什么时间顾及它。
它就咬着玩具,要么趴在正处理工作的沈泊舟身边,要么就挨着季秋在沙发上打盹儿。
懂事得让人心疼。
弯腰摸了摸阿树的头,季秋勉强扯出笑容。
再将目光移回到那碗面上时,一个想法在脑中诞生,接着她又低头看向阿树:\"给你加餐,好不好?\"
浪费粮食多不好,本来都打算扔了,谁叫阿树现在过来呢。
不明白事情真相的阿树看着季秋端起碗就朝自己狗盆走,高兴得两脚直立恨不得省去中间这些不必要的流程。
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它不知道这是主人不要的食物,只知道主人爱自己,才会给自己加餐。
双手抱臂,看着阿树吃得开心,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也不知道张叔每天究竟给这货吃了多少狗粮。
最近光是肉眼看着都比之前胖了一圈,少说也有十斤。
再不控制,怎么能行呐,季秋颇为苦恼。
正想转身重新去厨房下碗面,这时楼梯闪过一个黑影,她本能地抬头,就看见沈泊舟站在二楼,发梢还滴着水,神情平淡。
\"还杵在下面干什么?喂狗?\"
听得出,她有点生气。
此刻季秋脑袋昏昏沉沉,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但最后也没有解释,只是低低回答了声:\"嗯。\"
\"发烧还喂什么狗?不是有张叔吗?\"
下了楼,沈泊舟面上怒气愈发明显,牵住她的手就想回主卧。
季秋却反常地挣脱开了,面上闪过几分无措。
\"怎么?想和你的狗过一辈子?\"
沈泊舟生气,是气她不爱惜自己身体,明知道自己在发烧,不好好回去躺着,还下来喂什么狗。
一整晚高度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她又冲着往日捧在心尖上的爱人吼道:\"一条狗而已,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吗?\"
要是放在平时,以季秋对阿树的宠爱,沈泊舟敢这么说话,她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拎着行李离开了。
沈泊舟对季秋来讲是不一样的,阿树对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在过去近一千个日夜里,全是阿树陪着她度过那些孤独无助的时光。
傍晚遛狗遇见意图骚扰自己的流氓,尾随至小区门口的跟踪狂,如果没有阿树,大概她早就遇害了。
狗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有任何苦楚季秋都和阿树倾诉,或者说,只和它倾诉。
虽然阿树不能说话,但每次它就像能听懂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精神濒临崩溃的季秋。
就像现在,嗅到危险气息的阿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饭盆里的面条也不吃了,一个闪身挡在季秋面前,冲着沈泊舟呲牙咧嘴。
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住她的小腿。
哪怕平时和沈泊舟相处融洽,到了关键时候,它也不忘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
季秋没有动,只低头看了一眼阿树,随后用命令的语气道:\"阿树,回去睡觉。\"
阿树继承了来自徳牧母亲的聪慧,也同时继承了来自山狼父亲的敏锐,自然听懂了这番话。
回头望向季秋,似乎心有不甘,但在季秋威慑十足的眼神下,还是垂下尾巴,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小床上。
不过依旧警惕地望着两人,准确来说是沈泊舟。
这一幕把沈泊舟弄得哭笑不得,刚才的也随之怒气烟消云散,理智回笼,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毕竟她比谁都清楚季秋有多爱阿树,简直就是当作亲生儿子对待。
正当她思索该怎么解释时,腰肢上突然多了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将自己抱住。
低头看去,季秋已经趴在怀里叹气了。
\"饿不饿?我给你下了碗面,但你一直不回来,所以就给阿树吃了。\"
这下子总算明白前因后果了,沈泊舟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牵着人往楼上走,总站在这也不是个办法。
\"我不饿,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哪知季秋还揪着刚才的事不放:\"你刚刚凶我。\"
声音很糯,不同平常的体温连带着眼尾溢出些许猩红,看着好不可怜。
随后她站在原地不顾沈泊舟上楼的脚步,硬将人逼得也停下。
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胸口:\"说好一辈子爱我的,骗人。\"
像是喝醉了酒,说话都有些神智不清。
\"只知道骗人。\"
\"你又不和我说清楚, 我以为你...\"
\"我们结婚吧。\"顿了顿,季秋用指尖小心翼翼摩挲着沈泊舟的手心,语气充满不自信,\"你想和我结婚吗?\"
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沈泊舟晕头转向,一直不敢说的秘密就这么被摆上了台面。
长时间的沉默让本就没什么信心的季秋更加怀疑自我。
深深看了眼对面犹豫不决的人,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沈泊舟的反应落在季秋眼中,自然而然就成了不愿意。
要是愿意,何必踌躇那么久都没法给出答复呢?
这么想着,她干脆转身上楼,不再面对让自己心灰意冷的现实。
楼梯灯光昏暗,加上季秋迷迷糊糊被高热折磨的大脑,一个不注意脚下踩空,眼看着就要后仰着摔下去。
她也闭上眼做好了触地准备,想着就把这当作最后一次放纵,梦醒了,一切也就回归于沉寂。
但沈泊舟就站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
稳稳将人接住,她说:\"我又不是不答应,姐姐难道要为了我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