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范昭央将他们一双磨出老茧的手,当作擒王斩将之长枪,将他们生来渺小泥鳅之命,奉为威不可敌的大将之命。
他们又怎会弃范昭央于不顾,站在卢笙冀身后士兵逐渐放下弓箭,卢笙冀历人无数,沉稳有余,怎会为喉墨所慑,他双手后背,换副谈笑含凉薄面孔:
“范昭央,尔为盛将,为私至异族,损吾幽卒,乃叛者,尔既违皇令,便随曦王穷途。”
此言出,幽州城楼士卒皆愤慨,但范昭央确为盛国叛将,无可反驳,国家朝代未更迭,皇权依在李氏手中,他没落得五马分尸、诛灭九族下场已是他幸命。
幽州士卒除忠于范氏,更多是忠于盛国,他们听此,即搭箭拉弓,遥指城楼下穆锦安李璟晔等人。
卢笙冀那双饱经人情风霜眼中,映着一道崇山挺拔,海川浩瀚之影,是那位在风雨官场、血海战场杀出来的女子穆锦安,他看她第一眼并非是美貌,而是被她满身肃杀威扬之气吸引。
他见过神武高阔的明帝,与老奸宰相交过手,身骑铁马冲过敌营,可那些皆男子,是千百年习以为常之强权铁壁。
但今日,眼前女子收服诸多将者义士,带领兵马和百姓,欲推翻他脚下墙权,踏入皇权中心,他心中既生出佩服,亦想与她一较高下:
“曦王,本官听闻您曾杀上盛安城楼,可幽州城楼,三月增百丈,且看王爷如何翻天毁城?”
此处离皇城天高地远,卢笙冀深知幽州范阳乃卢氏天下,即使大军压境他也无惧,他手中银弓遥指穆锦安:
“阻曦入城者,赏金千两,活捉曦王者,赏金万两。”
城楼士兵身临其境,已躺在金山打滚,即使非万两,也不会薄待他们,他们再次拿起弓箭,于苍凉孤寂旷野射出一阵血雨。
穆锦安从不知自己值黄金万两,且城墙增百丈,依这些弓箭手能耐,可能射中她?得失所平,显然,箭矢只射在李璟晔特意测算位置外。
李璟晔今格外沉默,沉默至卢笙冀自乱阵脚,万籁俱寂中,一声浑厚破天声传遍塞北边防:
“报,卢将军,城南、城西、城东已被攻破,我们粮草皆被夺,是定南大将军、河原节度使穆景翊,上柱国、朔玄节度使穆宸,弑炎军张振光所为。”
“还有...还有...”
卢笙冀眼前眩晕,他只顾北边城楼,兵马多集合在此处,他不敢信穆宸、穆景翊竟为穆锦安私自带兵至幽州,他不曾听过张振光,慌乱中追问:
“莫吞吐,快说。”
这士兵年约二十五岁,他穿件灰铠,面相肃然萧冷,一双虎眼炯炯有神,此人名唤景宏,他俯首单膝跪地:
“有位丑将军,掳您全族百余人,他一手提枪,一掌持氏,依谱勾姓,红笔夺命,无一幸者。”
卢笙冀瞳仁一颤,川眉替他震惊,天下何人敢掳范阳卢氏,他手中弓箭松动,强撑颜面问:
“是何人?”
风沙漫过,掩景宏眉眼,他依跪答:“来人报名天下寒士之望,大将黄氏,黄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