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地处北方,时间进入11月,算是刚刚迈入初冬,却已然落下了一场小雪。
正是工作日,街上行人寥寥。
街边一处装潢精致的咖啡馆内,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
他面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并没有摆着什么饮品。而他则是眼神放空,目光落在外面来去的行人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似乎没有点单的欲望。
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咖啡馆里人不多,只有两桌客人,另一桌是一对情侣,在角落里谈天说地,聊得火热。
店里的服务员手头没有工作,凑在点单台后面窃窃私语。
都是一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聊的话题自然是坐在窗边的那个英俊男生。
“好帅啊,又帅又高!”
“刚才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他了,那身高那长腿,怎么着也得有185吧?”
“185都少了,我看得有190。”
“是学生吗,好想认识一下,就是看上去有点高冷。”
“犹豫什么,快上啊!这么一个极品,撩到手赚了,没撩到也不亏。”
“说的也是!”
“先生您好。”
祁连山正专注欣赏着窗外的雪景,艺术家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那些美好的景色或人所吸引。
思绪忽然被打断,他扭回头。
“您有事吗?”明明是在发问,说话时语调却没什么起伏,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平淡。
“先生,”服务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杯正冒着腾腾热气的意式咖啡。
“这是我们店的招牌饮品,”女生将咖啡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祁连山周围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重的咖啡香气,将他整个人包围在里面。
“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饮品不小心做多了,这杯是我们店友情赠送您的。”
漏洞百出的搭讪借口。
说完又弯腰将店里的饮品单放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店的饮品单,您看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店的巧克力慕斯很不错哦,很受顾客好评。”
女生说完,站在原地微笑看着他,顺手把脸侧的一缕秀发顺到耳后。
女生长的很漂亮,说话轻声细语,笑得也很温柔,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服务态度热情却不过分热络,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祁连山。
“不用了,”他立刻拒绝,“谢谢你的好意。”
“好的先生,”那女生被干脆利落地拒绝,却也没有表现出失落沮丧的情绪,仍旧笑着,站在原地。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祁连山见她不走,主动问。
“先生,”女生咬了咬唇,似乎在内心下了很大决心,才问,“请问我能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问完这句话,似乎是觉着有些迟来的羞涩,女孩垂下了头,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是一般的服务人员,肯定不会这样大胆,在工作时间打扰客人。
可这个女孩不一样,这家咖啡店就是她开的,平时她都不在,只是今天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店里生意,却让她遇见了这么一个极品帅哥。
她不想错过,便大胆的上来想加个联系方式。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眼前男生的回答,女孩抬头,却看到那个男生目光停留在某处,眼神深处,藏着一抹浓重的哀伤,再一细看,却又消失不见,仿佛是错觉。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女孩发现他正看着的,是墙壁上悬挂着的电视。
一般咖啡店只会播放一些轻音乐。但女孩喜欢看爱情电影,开设这个店铺纯只是因为兴趣,装修风格全按照她喜欢的来,便在墙上挂了电视。
电视会循环播放一些爱情电影,当然,为了顾客着想,通常都会调低音量。
现在店里顾客少,便显得那点音量也大了起来,上面正重播着一条新闻。
“本台消息,在上个星期海市泥石流中遇难的十三位受害人的遗体已全部找回,目前正等待家属认领。”
“真可怜!”
女孩的注意力被电视上的新闻所吸引,那些图片上即使打满了马赛克,也仍旧能从那透露出的边边角角中窥探到现场的惨烈,女孩情不自禁感叹。
“他们的家人肯定很伤心。”
“这个新闻是前天的了,”祁连山没有预兆忽然开口,“这些受害人的尸体已经被带回家乡下葬了。”
“你怎么会知道?”女孩下意识问了一句。
忽然发觉他们的话题歪了,明明她刚才是在向这个男人求一个联系方式。
“我结婚了。”祁连山轻声说。
“受害人里面有一个是我的爱人,我昨天刚参加完他的葬礼。”
祁连山说完,垂下眼眸,盯着咖啡杯上不断往上升腾的热气。
是参加,而不是举办。
但女孩并没有察觉到这句话中的违和。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女孩一脸惶恐,慌慌张张地和他道歉。
“你肯定很伤心。”最后,女孩只能如此说。
祁连山没再回话。
“对不起,打扰您了,希望您能节哀。”
最后,女孩留下一句话走了,走之前,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祁连山伸手,握住咖啡杯带着一点温热的杯壁。
冬天到了,温度总是降的很快。
就连刚刚还温度烫手,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很快,也热气减少,凉了下来。
伤心吗?
祁连山不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那些所谓的,正常人类会有的喜怒哀乐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这会是伤心吗?
祁连山想起来上一次见到薄景琛,是在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那天。
他没忘,晚上按时回了家,也给薄景琛准备了礼物,吃完饭后,例行公事开始上床。
但薄景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做到一半,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大半夜和他吵了一架,最后一怒之下,和他提了离婚,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祁连山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但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出现问题总要解决,便想着先让他自己冷静几天,等他冷静下来再去找他好好谈谈。
结果没过几天,他就得到了薄景琛在泥石流中遇难的消息。
等再见到他,曾经那个鲜活的,会和他笑,和他闹,和他生气,还会想尽办法逗他开心的薄景琛,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不会动的僵硬尸体。
祁连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伤心,但他知道自己后悔了。
如果那天晚上拦住他,如果再好好哄哄他,没有让他一怒之下离开,那么他就不会遭遇意外。
祁连山的指尖在咖啡杯上无意摩挲,咖啡彻底变凉了。
冰凉的温度,顺着他的指尖攀爬,传递到了他心里,心里一阵阵发凉。
“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咖啡馆的旋转玻璃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祁连山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