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手手起刀落，动作麻利。
“啊！”几个小娃娃被突如其来的猪叫声吓了一跳，陈念直接躲进了何氏的怀里，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冬至胆子小，早早就躲进了灶房里。
“胆小鬼！”林秋缘故作镇定，其实自己也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林夏至赶紧扶了妹妹一把。
刘一手小徒弟端着盆过去接血，手抖得厉害，何氏赶紧过去帮忙。
“血要搅着点，”刘一手说，“免得散了。”
“知道了师父。”小徒弟应着，手上一个没稳住，血溅到了裤子上。
“哎哟，这孩子，”何氏笑道，“还是让我来吧。\"
等猪血放完，几个男人把猪抬到了木架上。院子里腾起阵阵热气，刘一手的两个徒弟配合默契，一个浇水，一个递工具，很快就把猪褪了毛，刮得干干净净。
“刘师傅儿的手艺就是好。”张三没忍住夸道。
“还行还行。”刘一手笑着摆摆手，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来来来，都来搭把手，把这猪吊起来，我好把它破开！”等最后一点猪毛也被刮下，刘一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在一旁看他杀猪的众人招呼道。
刘一手把大铁钩钩进猪的后腿上，随即七八个人一起上，帮着把猪倒挂在了刘一手俩徒弟架起来的架子上。
刘一手取出了专门破肚的刀具和一根铁杵，刀在上头狠狠地磨了几下，林秋缘恍惚间都看见刀被磨出了火星来。
没有流干净的猪血顺着猪脖子流出来，据说这样是让猪血尽量流干净，这样猪肉才不会有腥臊味儿。
刘一手一手持刀，一手扶着猪肚皮，开膛破肚，取内脏，每一刀都精准到位。
林秋缘几人躲在灶房门口偷看。只见刘一手像变戏法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猪内脏分门别类地处理好了。猪肝、猪心、猪肠子……每样都完完整整。
“这猪养得好啊，”刘一手一边干活一边点评，“这块儿肉质细嫩，做腊肉最合适。”
刘一手换了刀具，半扇猪被扛到门板上放着，刘一手的大徒弟已经能掌刀分割猪肉了，师徒二人动作干净利落，小徒弟就在一旁帮着递刀，没一会儿就把半扇猪肉分门别类地分割好。
另外办扇也是如此，等师徒三人结束，林守义这头还没把猪肠给处理出来。
柳芸娘在灶房里忙活着，冬至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娘，我能帮忙吗？”
“来，帮娘择葱花。”柳芸娘笑着递给小女儿一把小葱，“一会儿煮猪肝汤用。”
“好~”
刘一手师徒三人洗了把脸，又把手上的脏污洗干净，刀具收拾收拾，就要赶下一家去，赵志勇和赵大牛家也是今儿杀，二人赶紧也洗把脸带路。
“刘师傅儿，晚点来吃饭嘛！”陈氏把几人送到门口去，招呼道。
“婶子，我估摸着刘师傅儿该留在我家吃嘞，您老先忙哈！”赵志勇摆摆手，笑呵呵道。
“李大，张三儿，那你们转来吃晌午饭哟！帮忙按了半天猪，哪能饭都不吃就走？”陈氏连忙唤住继续要去帮忙的张三几人。
“婶儿，不用啦，我们……”
“诶，别说不来，一会儿我就喊陈大他们去把你老娘接过来……思思，家和，你们一会儿跟你爹一道去，把你张婶儿他们、李叔家还有弟弟妹妹一哈请过来，还有……”张三话还没落下，陈氏直接伸手示意他别说了，转头对着儿子还有孙子孙女吩咐道。
“那不成啊婶子，好歹留一家在我们家吃嘛！”
“那随便你们商量，等哈我们就去请人……”
陈氏还在同几人言语拉扯，看着刘一手远去的背影，林夏至问道，“爹，刘师傅他们每天都这么忙吗？”
“可不是？”林守义说，“腊月里他们师徒三个天不亮就起来，一天要跑好几家，怕是天黑了才能休息。”
“那多累人啊。”一旁的林秋缘感叹道。
“这是手艺人，赚得都是辛苦钱”，一旁的陈二舅也接过说，“越是过年过节越忙，但也越值钱。”
院子里还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何氏和朱氏在收拾猪内脏，柳芸娘和卫氏在准备把边油和板油分出来，一会儿下午好把油给熬上。
陈氏也回到院里，挑了一块肉出来，又提了根大棒骨，提了一半的猪肝，猪肺和大肠也单独提了出来，这大概就是中午的菜式。
陈大舅驾了牛车，陈家和、陈思思两兄妹也爬上牛车，几人得去村西头和村东头请人来。
陈二舅则拿了猪肺去仔细冲洗，这玩意儿好吃是好吃，就是清洗起来是个麻烦事儿。
陈念瞧着她爹不停地往猪肺里头灌水，直把猪肺灌得膨起来，瞧着好似随手要炸了一般，小姑娘有些害怕，躲得远远的。
陈念躲在门槛后头，探出小脑袋偷看她爹忙活。
只见陈二舅把猪肺提起来，把里头的水给倒掉，又重新灌了一盆水进去，那猪肺鼓得像个大气球，把小丫头吓得一缩脖子。
“爹，会不会炸啊？”陈念怯生生地问。
“傻丫头，别怕别怕，”陈二舅被逗笑了，“爹这是把里头的血水都冲干净，这样吃起来味道才好，你娘最爱吃干煸猪肺了，香得很。”
“娘爱吃？那我肯定也爱吃，嘻嘻。”说到好吃的，陈念似乎也没这般怕了。
没多时，院子里飘着浓浓的肉香。
何氏在灶前忙得满头是汗，大铁锅里的猪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四溢。
陈大舅力气大在一旁帮着剁着猪肉，这是准备做肉圆子的。
“诶，这大肠得多冲几遍水，还得把里头的脏东西刮干净。”何氏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提醒道，“可别糊弄，这是进肚子里头的。”
“娘，我省的，”朱氏应着，手上的活计也不停，“我看着呢。待会儿抓点泡姜泡椒出来爆炒，那味道绝了。”
远处传来牛车的声音，大概是陈大舅他们请人回来了。
陈念立马跑到院门口张望，果然看见牛车上坐着的几个熟悉的面孔。
“快进来喝口姜茶暖和暖和！”何氏赶紧招呼道，“锅里的汤也快好了。”
“哎哟，这猪肉香味老远就闻到了！”老张氏一边搓着手一边往院里走，陈思思扶着她走到摆了猪肉的门板前，“你家这猪养得好，膘肥肉厚的，怕是能爆出不少油来。”
陈念和林秋缘赶紧跑去厨房，给来的客人倒姜茶。
何氏则从灶上的大锅里舀了一碗浓汤，递给了黄氏，“来来来，尝尝看咸淡。”
“嫂子，您的手艺，那没得说，”黄氏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这汤熬得正好，该下萝卜了吧？里头煮的白肉要不要戳起来切？来来来，拿个围腰布给我，我来帮着切。”
陈二舅这会儿已经把猪肺处理得差不多了，见灶房里人多，便拎了另一个空着的菜板，随意拿了把菜刀，直接在院子里切。
“娘，这锅你们现在用不？不用的话我先把先把肺片炒个焯水，”干煸肺片前需要焯水，陈二舅端着沥干水份的猪肺走进灶房，见里头那口锅是空着的，便道。
“你先弄嘛，炒好了我再来炒肥肠，花儿，配料切好没有？”
陈二舅见他娘又去忙了，便抓了侄儿来帮忙烧火。
焯完肺片的水里飘着一层浮沫，陈二舅把水舀进潲水桶里，随即又掺水把锅洗了洗，又把肺片淘洗干净，这才开始准备干煸。
锅已经烧辣了，带有水汽的肺片倒进锅里，\"滋啦\"一声瞬间卷曲。
陈二舅手快，铲子翻得飞起，等肺片差不多炒干后，才倒了点油进去，随即又加入干辣椒、花椒和蒜末，一股辛香直冲鼻子。
最后撒上一把青花椒，干煸肺片便出锅了，坐着帮忙烧火的林秋缘都被香迷糊了，对于他们家的人都会做饭这件事儿，她是深深地佩服的。
肺片一起锅，何氏便接过儿子手里的锅铲，准备火爆肥肠，大肠段和辣椒翻炒得\"噼里啪啦\"直响，何氏也没忘倒点米酒进去除腥味儿，米酒一进锅，锅里直接燃气一阵火圈来，何氏半点惧意都无，锅铲舞到飞起，等火一灭，火爆肥肠也出锅。
隔壁院里的灶房里也很忙碌，陈氏带着柳芸娘也忙得团团转，张氏几人也在这头帮忙。
“娘，莴笋叶叶洗干净了，猪血也焖熟了。”柳芸娘端着一筲莴笋叶进了灶房，见炉子上焖着的猪血已经熟了，便道，“我先把猪血汤煮上？”
“诶，你煮吧……要是在夏天，就不用啥都弄来煮汤了，冬天不煮汤，炒菜两下就冷了不说，还马上就凝固了，吃起来口味儿都变了。”陈氏颇为惋惜。
焖好的猪血捞出来切成块，柳芸娘又往锅里放了些姜片花椒，又便猪血块放进去，文火慢炖，只等着快出锅时再把莴笋叶放进去。
大锅里煮着肉圆汤，肉圆子一个个圆滚滚的在汤里翻滚，香气四溢，一旁的盆地已经铺上了豌豆尖，只等着上菜时再把汤舀进盆里，豌豆尖被滚烫的汤一烫，立马就会熟透。
两个院子里的几口锅同时冒着热气，香味一阵赛过一阵。灶间里烟火缭绕，案板上的配料一样样减少，锅里的菜一道道增加。
“闻着这香味，肚子都叫了，”老张氏笑道，“诶，你家的手艺就是好。”
“哎呦，哪有啥子手艺好不好，只要不难吃就行。”何氏被夸也高兴，但还是摆摆手道。
“娘，还得炒点别的菜吗？”朱氏端了菜放到一旁的桌上，问道。
“再来个韭菜炒蛋，”何氏点点头说，“青菜也要炒一个，不能光荤不素。”
厨房里烟火缭绕，香味四溢。陈念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得直咽口水。
“去去去，”何氏笑骂道，“一会儿就能吃了，去喊哥哥姐姐们，先把碗筷摆好。”
陈大舅几人把桌椅抬到了院子里，满打满算都是四桌人，陈二舅还跑了趟肖大脚家，没能把人给全抢过来，只李忠和张三跟着走了。
“开饭喽！”何氏刚喊完，冬至就窜到了桌边。
“诶，乖乖，让长辈先坐！”陈氏笑骂道。冬至吐吐舌头，又蹦到一边去了。
“张奶奶，这边这边，”陈思思扶着老张氏坐到好，“我给您舀碗汤。”
“哎哟，这筒骨汤，”老太太才喝一口，就眯着眼笑了，“够鲜哦！”
陈念偷偷把一块肥肠和肺片藏在碗底下的米饭里，被何氏逮个正着，“念丫，少吃点辣的，晚上又该肚子疼了，来，吃个肉园子。”
“奶，我就吃一块儿，”陈念讨好地笑，“爹说娘最爱吃肺片，我也尝尝嘛~不会拉肚子的……”
“得了吧，”陈思思思思拆台，“前几天你还在许姨家吃了辣子鸡，回来不是拉肚子了？”
“堂姐！”陈念急了，嘴噘起，“你个叛徒！”
林秋缘在一旁偷笑，筷子却没停着，夹了块肺片就往嘴里塞。
“烫烫烫！”她被烫得直吐舌头，惹得全桌人都笑起来。
“慢点吃，”林守义给张三倒了杯高粱酒，“李大哥、张三哥，来，尝尝，上半年的高粱烤的酒。”
“诶，好酒，”张三抿了一口，“够劲！”
“太够劲咯！”李忠已经满头大汗了，“婶子这肥肠，辣得够味儿。”
“李叔，喝口汤，”林夏至赶紧给李大爷盛了碗豌豆尖汤，“解解辣。”
“你看看你，”李忠的妻子张氏无奈地笑道，“吃得跟打仗似的，等下娃娃些笑话你！”
“哎呦，可不是打仗吗？”陈氏也笑，“这不是在跟这一桌子菜较劲呢？”
饭桌上说说笑笑，连老张氏都被逗得直乐。
陈思思辣得正低头扒饭，忽然发现碗里多了块肉圆，抬头一看，是林秋缘冲她眨眨眼。
她也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肺片夹给了林秋缘。何氏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又给娃娃们添了些米饭。
饭桌上说说笑笑，碗筷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顿午饭吃得热热闹闹。
连院子里的两只晒太阳的大懒猫都凑过来转悠，陈念偷偷丢了两块肉骨头在地上，两只猫各叼起一块儿便跑开了。
毛毛和滴滴还在鸡院外头拴着，估摸着也是闻到了肉香，在外头直叫唤，陈二舅把啃干净的大棒骨给两条狗拿去，两条狗子果真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