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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程一古。”

台上手握双剑,身形瘦长的人说。

“在下程千古。”

中间手持双锤,身形滚圆的人道。

“在下程万古。”

拿着锁链双单钩,且身形居中的人开口。

三人站在台上,就像一根粗木,一根细竿,还有一个矮墩。

是了,万人册第三,是三个人。

他们是程家三兄弟,师出天门山,是故人称“天门三才。”

方多病想起了“浮屠三圣”,“其实,我一直想问。”

“为什么万人册,不单是一个人一个人排,而是允许几个人一块?”

“你把他们分开来,”李莲花回道,“单个人的实力,也是在第四之上的。”

“合起来威力更大,却也在第二之下。”

“而他们相互之间呢,实力是相当的。”

“与并排第三无异,说法有所出入而已。”

“也是,”方多病点头,“万人册又不是傻的。”

就是合起来,人多势众的,怪欺负人的。

顿了会,方多病扭身,手肘搭到椅靠上。

“李莲花,你讲讲这三个人呗。”

他那双好奇的亮眼,有点像缠着人,讲李相夷故事的样子。

就是没有崇拜之色罢了。

“这程一古呢,”李莲花讲起来,“号称呼‘影双剑’,主速度。”

“他的剑薄,是故轻快;又因其短,故而不浮。”

“程千古——”

“人称‘撼双锤’”,笛飞声插话,“主力量。”

“程万古呢?”方多病掉头看他一眼。

“缚双钩。”笛飞声抱臂道。

李莲花往后补充,“所谓缚,就是绊住你,把你缠起来了。”

“才不是缠我,”方多病纠正,“要缠也是缠你。”

当然,他说的“你”,不是指李莲花,而是李相夷。

李相夷飞身上台,落在三人对面。

三人没有小觑他。

此人横空出世,一剑挑了第六,必是有实力傍身。

不过,他们对自己也有信心。

第三,也不是吹出来的。

“小子,我们开始吧。”

他们并不废话。

“请赐教。”李相夷摆开剑。

程一古率先出剑,转瞬之间,人已掠至近前,双剑并刺他左右肩胛。

他挥剑一并挑开,并掉转剑锋前刺。

然程千古双锤已至,连迫近的风息,都是饱含千钧之重的。

一锤下去,肋骨非折即伤。

他只好闪身一避。

此一避,剑只好横切向程一古。

后者却掐准了那一避的时间,出一剑竖抵,又一剑扫过他面颊。

而程万古虽在远处,双钩业已伴随着铃铃之音,勾向他下盘。

李相夷快速后仰,并出腿一蹬地面,滑远而去。

双钩擦着他下摆,勾了个空。

“各有所长,必各有所短。”他想。

程一古速度虽快,但力量稍逊。

程千古,就恰好反过来。

程万古适远攻,不宜近战。

因而……脑中析出策略。

趁最快的程一古,尚未扑上来之际,他步子一掉,往程万古袭去。

一剑气贯长虹,直刺他面门。

可策略归策略,实行起来,不是那么轻松的。

程万古偏头躲剑,手中铁链灵活一转,一根绞向他剑,一根鞭向他腰腹。

李相夷腾跃一翻,同时剑尖别着铁链,挑飞甩去另一根上。

两厢绞在一起,程万古不得不一边防备,一边抖开铁链。

李相夷左手打出一掌,欲将其震至台下。

但程一古双剑攻来,直向他左臂。

他当即收掌换左手剑,与之相抗。

程千古慢上小半拍,举着双锤,砸向他无剑的右边。

李相夷右手化掌出拳,与他对了几下。

他一人转圜在三人之间,白衣在剑影中绽放。

铮铮铮,砰砰砰,铃铃铃——

兵器相击的声音,错杂连续不断。

“天门三才”各招各式,齐番显着神通。

李相夷的剑、身形、掌风拳劲,悉数保持着高度的调动,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地应对着。

可到底势单力薄,难免有左支右绌的时候。

一盏多茶后,白衣上已然落了不少血痕。

程万古的锁链,一根缠住他腰腹,一根绕在他腿上。

绷直了,拉扯他的重心。

程一古右前与他比剑,而程千古左前向进攻。

可谓是夹了个死。

一种死的活,他们逼压着他,往台下打去。

他眉目紧锁,在那一刻,有种深陷泥潭的无力感。

台下押他胜的人,呼吸都憋紧了。

有人倒是心中畅快,单孤刀和肖紫衿之流,内心呼号着一个声音。

“打他下台去,打他下台去……”

可台上的人,偏不如他们的意。

“得想个破局之法……”李相夷思量。

最关键的是束缚。

一个武者,若被缚住,速度力量等等东西,都会事倍功半。

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程一古和程千古手中,搏出瞬息时间。

而后迅捷出手,向程万古打出一掌。

掌风如滚滚奔雷,疾驰而去。

后者胸肺一震,呕出口血来,手上力道一松。

他借机逆向飞转而开,铁链就此一圈圈松离。

最后脱开而去的,是末端的钩子,在身上勾出两条弯曲的血痕。

本是要绷弹回去的,他张手一握一拽再一扔,朝涌来的程一古程千古扔去。

猝不及防,他们被自家兄弟的东西,伤了一记。

“兄弟们,摆阵!”

作为大哥的程一古,喝了一声。

三人快速行动,摆出一个小阵。

他们分在不同的方位,团团把人围住。

“潮鸣电掣。”

双剑幻如影出,左一剑右一剑地削砍。

“泰山压顶。”

双锤力能扛鼎,一锤接一锤地砸来。

“画地为牢。”

双钩动如灵蛇,露出它尖锐的毒牙,又盘曲着身子胡搅蛮缠。

三者相互配合无间,你退我上,我退你上,还能为各自的短处庇护。

霎时便织就了,一张危险重重且金刚不坏的大网。

李相夷一时被困,竟不得破。

程万古甩出的铁链,另一端勾在程千古的双锤上。

铁链两厢交叉,套住他的腰腹。

钳制的力量,多了一倍有余。

程一古则面对着他,间不停歇地出剑。

脚下步子腾移,推着他往台下靠去。

一旦挨上边缘,交叉的铁链势必分开,程一古祭出一掌,必落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他借着铁链的力量,双腿卯足十二分的劲,腾空蹬出。

程一古腹部钝痛,屈成熟虾飞弹出去。

他体量轻,一下就飞至对面台缘,险些掉下去。

而此时的李相夷,少师契进铁链交叉处。

一路火花擦出,直奔程千古而去。

他只好松了铁链,出锤迎击。

不然长剑掉锋一刺,连守势都会失掉。

这正合李相夷的意。

桎梏一消,他便以速度取胜,一剑扫开程千古。

后者趔趄倾倒。

被赶过来的另外两兄弟,一人扶了把。

三人再度摆开阵仗,联合打了式“三山半落”。

叠加的气劲,似山川坠落,压向李相夷。

李相夷内力聚于剑上,使了一式“银河倒挂三石梁”。

气劲相接,前者迅猛,后者劲长。

胶着片刻,砰——

东风压倒西风,“天门三才”不敌,跌于台下。

李相夷剑花一挽,衣袂于余劲的风中飘拂,风姿卓绝。

“承让了。”

他抱剑道。

“心服口服。”

“天门三才”同步抱拳,揖礼离开。

台下沸沸扬扬,经久不绝。

单孤刀和肖紫衿面上干笑,心中各生不悦。

乔婉娩的眉眼,含着隐晦泛动的笑。

旁边的石水,生出些对强者的敬仰之情来。

角丽谯则“切”了一声,“肯定比不上笛飞声。”

“他只是还没打上来而已。”

“而且早晚有一天,”她五指一攥,“我要破了他的剑法。”

雪公血婆附和,“帮主说得是。”

总之,看客们各怀心思。

佩服的、赞赏的、嫉妒的、忌惮的……千姿百态。

而李莲花很平静。

他微眯着眼,看意气风发的自己,走下台来,迈步向他们,眸光温和得,仿佛激不起一丝波澜。

李相夷像过去的一个影子。

影子摸不实,触不到,也就惊动不起什么来。

然而眼前的这个,是鲜活的。

鲜活地拥有着,所有热烈浓郁的色彩。

他不是不起波澜,而是那色彩滴在了心湖里。

是故面上淡淡,明知故问。

“打完了?”

李相夷看他眼皮半耷,困倦得很。

指人道,“你不会在下面睡觉吧?”

“怎么可能呢,”李莲花拍开他手,“李大少侠。”

“他就是在睡觉。”方多病拱火。

“真的?”李相夷问。

大小笛飞声一致颔首,“自不是假的。”

南宫弦月直捣头,“比金子还真。”

李莲花左看右看,哽了口好大的气,上不来又下不去。

无语片刻,他偏回头,正对上李相夷质询的目光。

“说好来看的,你怎么能这样?”

他话音气势汹汹,实际裹着点蔫答答的委屈。

李莲花最受不了他这副死样子。

骂老狐狸死骗子怎么都行,千万别给他整这出。

他叹罢口气,“三人成虎,你懂不懂啊?”

“更何况,他们四个人,合起伙来陷害我。”

李相夷不大信。

那四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李莲花会忽悠。

李莲花无奈,只好说了下他刚打了什么什么招。

李相夷方信了。

“呐,”李莲花摸出颗糖,搁他手心,“奖励你一颗糖。”

“祝你天下第三了。”

“行了吗?”

李相夷握着糖,不行。

“上次第六两颗,这次怎么着得翻倍吧。”

李莲花没好气地,又掏了三颗出来。

其余四个人也想要,尤其是方多病。

“没有了。”李莲花不给。

有也不给。

都算计他了,还想捞好处,是不是脸皮太厚了点。

那四个人忽有些后悔了。